林清清才诊出有了身孕,段昭凌闻讯便亲自来探,当即便手书谕旨,将她由贵人册封为婕妤,并赐了封号,单字一个菡,恰言她温柔贤淑,秉性纯善。
说来可巧,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如今两名婕妤皆身怀有孕,可菡婕妤因有封号,是以恩宠更胜。
苏嫣对林清清有喜,并无太多顾虑,只是偶然瞧见段昭凌那柔情的目光时,有些恍惚罢了,似是故人,已非旧梦。
说来还要感谢林清清,苏嫣恰能得了空闲将清敏留下的线索仔细整理一番,那份无人得见的密诏并未藏匿宫中,亦不在唐家旧居,图纹上所指,是于皇城南部一处废旧的道观里。
她身为后妃,行动颇受限制,若要出宫更是难上加难,可此乃父亲遗愿,况且她如今顶着苏嫣的身份活着,和唐家丝毫扯不上干系。
她亦并未告诉宁文远,毕竟事关重大,清敏能舍弃性命而守护了这么多年,教她怎能释怀。
如今宫中局势微妙,林清清怀胎一事,对夏姬的恩宠影响最大,她本就是以微贱之身侍主,这会子段昭凌根本无心顾她,渐渐地那心思便清减了。
她便愈发骄纵,身边侍候的婢子皆说她十分刻薄,一点小错便非打即骂,毫不留情,可一到了皇帝面前,又是娇滴滴的模样,几番下来,宫人们暗地里对她积怨颇深。
却说苏嫣的原则便是,不迎合,亦不冲突,不论谁得宠谁失宠,皆淡然处之,对夏姬自也不例外。
因着上次瞧见夏姬佩戴的事物,和从前眉珠的一模一样,她便多留了心思,暗地里派人查探。
这一查不打紧,线索便渐渐浮出水面,想来着实是她太过疏忽,阿碧死后,内务房便分了眉珠过来,虽不若清敏那般近身侍候,可她为人老实勤快,嘴巴又严,没过几年,便已在嫣华宫站稳了脚跟。
不曾料想,她入宫前,曾在一门小户人家做过丫头,后经贵人赎身才得以入宫,而替她赎身之人不是旁的,正是阮昭仪的母亲温氏。
苏嫣乍听之下,只觉得手心里头凉丝丝的,继而心下空荡荡的,真相揭开时,总是那般血淋淋的,连着皮肉骨头,一点一滴将她从前的人生尽数颠覆。
原来,这一切皆非偶然。
她趁着众人将注意力集中在林清清身上时,带了一枚从前的旧物到了阮昭仪的宫中。
那阮昭仪见苏嫣来了,很快便掩饰好了惊讶之情,神色平静,唤来婢子添茶,很是客气。
苏嫣说了会子闲话,句句听不出意欲何言,正当阮昭仪放松警惕之际,只见她却掏出一枚纹玉佩来,说是从宫外得来的稀罕事物,赠给阮姐姐做个留念。
那阮昭仪一瞧之下,登时脸色大变,她凝着那玉佩不语,苏嫣却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眼中的慌乱。
苏嫣见她推脱不要,便凑近了神秘兮兮地说,&ldo;我听宫里有些年头的姑姑说,这玉佩金贵的很,只有从前的蓉妃娘娘有过一只…&rdo;
阮昭仪强笑着道,&ldo;妹妹休要胡言,死者为大,莫要听信她言才是。&rdo;
苏嫣四下望了望,道,&ldo;姐姐应是见过蓉妃娘娘,可见她戴过这玉佩么?&rdo;
阮昭仪每听到蓉妃二字,便不大自然,苏嫣静观其神,这玉佩正是她被打入冷宫前,赏给眉珠的事物儿,想来阮昭仪绝不会陌生。
&ldo;时间久了,自然记不得了…&rdo;
&ldo;哦…&rdo;苏嫣忽而又压低了声音,凑过去,&ldo;前些日子冷宫莫名走水,有人说,竟是听到夜半哭声,还有更甚者,说是瞧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呢…&rdo;
阮昭仪手上一抖,显些将瓷杯摔下,眼神飘忽道,&ldo;我当时不在宫里,想来是以讹传讹罢了。&rdo;
苏嫣便点头附和,&ldo;我也是这般想的,宫里死的人这样多,若是鬼神作怪,岂不天天不得安宁了!&rdo;
&ldo;枉死之人,怎会和常人相同了…&rdo;阮昭仪教苏嫣吓得有些慌神,竟是不自主地脱口而出。
苏嫣神色一动,果然露出了马脚,她便问,&ldo;不是说蓉妃自裁谢罪么,何来枉死之说呢?&rdo;
阮昭仪自知失言,便忙地搪塞道,&ldo;我一时口误,妹妹莫要挂心,蓉妃却是自裁而死,算不得冤屈。&rdo;
苏嫣心不在焉地吃茶,心中已然明了,段昭凌公告天下,蓉妃乃自缢而亡,她一个不受宠的妃子,如何得知内情?答案已然明了。
阮昭仪顾左右而言他,见苏嫣并未放在心上,才松了口气,苏嫣临走前,忽而随口问,&ldo;那日见姐姐赠夏姬的那支璎珞很是精巧,不知可还有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