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妍将手腕在裙子上用力擦了擦,正眼也不瞧他,昂着头便往回走。
罗锦云气得没法,欲待扔下她不管,可眼瞅着她义无反顾地向着一条错的路直走了下去,又有些担心她胡走乱闯,犯了杨府的禁忌。
杨家世袭武职,就连内宅女眷们都性情暴烈,再加上几代人都是军功显赫,大权在握,行事难免有些拿大。尤其那杨家老太太,乃是兵部大司马大人的母亲,在皇帝面前都是有座位的,真要是惹恼了她,管你是谁,一概翻脸不认人。左小妍身份卑微,刚刚已犯了她的忌讳;若再出了什么岔子,说句“拖下去乱棍打死”,他也不好再插手管这等琐事。
因此,他还真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扔这儿,迸了半晌,只得强忍着气又跟了上来,闷声问:“你要上哪儿?是要找太子去吗?”
“你管我上哪儿呢!”左小妍鄙夷地瞪他一眼,越发飞快地向前走去。
罗锦云何曾受过这种憋屈,当下面皮紫涨,转身就走。走了几步,终究心里不踏实,忍不住又回头看,却见左小妍已经悠闲自得地径直往杨府少爷们所住院落的方向施施然走了下去,不禁又恨恨地咬牙骂了一声:“蠢货!”
“你走错了!那边是爷们儿住的地方,你这么直眉瞪眼地跑进去,是想让人家一脚踹出来吧?!”
虽然努力拧着眉,冷着脸,语气无比肃杀和不耐烦,但罗锦云还是在心中不停地骂自己贱骨头。踹不踹的关你屁事?!都被她骂成这样了居然还受着,你这是犯的什么贱?!
左小妍听了他这话倒是脚下一顿,狐疑地朝那边看看,又回头充满敌意地向他剜了一眼,脸上的神情却明显有些踌躇起来。
罗锦云调头就走,头也不回地粗声道:“走这边!这里过去直通二门,你在二门上再找个婆子带你进去就行了。你若愿意在这儿等着也随便你——反正个把时辰也不见得能有人过来。”
左小妍明显动摇了。
她眨巴着眼睛四下瞅了一圈,但见漫天的鹅毛大雪越下越猛,白茫茫一片;万籁俱寂,连点儿人声都听不见。这样的天气,怎会有人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罗锦云穿了一件阔大的乌缎织暗金披风,遥遥走在前边,映着漫天飞雪,黑白分明。他的背影行在烈烈北风中,那披风下摆上下纷飞,上面金线绣着的一只班斓猛虎便随之时隐时现,呼之欲出。
左小妍终于迟缓地迈了步子,远远地跟着那背影,低了头慢吞吞向那边走了过去。
两人相隔二十余步,俱是一声不吭只顾埋头走路。大约走了一炷香的工夫,前面遥见有下人撑了伞急急地迎了过来,罗锦云方猛地站住了脚,回过头去,冷着脸向左小妍道:“那位重华公主的死和我无关!”
话虽简短,却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左小妍猛不丁吓了一跳,一愣之下,方才反应过来,冷笑道:“和你无关?我亲耳听见月姬说是奉了你的命来杀人,这你怎么解释?”
罗锦云顿了一顿,傲然道:“月姬已死,这话已无从考证。我从没让她杀过那位公主,用不着跟你解释什么。你也不要只凭一句话就给人乱扣帽子。”
“乱扣帽子?那天在太子的别院,你不都已亲口承认了,现在又改口了?!你精神分裂了吧?!你和重华公主原本有婚约在身,就因为她现在已经国破家亡,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所以在你眼中成了绊脚石!所以在她千里迢迢来京城寻你的时候,你就让人痛下杀手!先是福运客栈一把大火烧死了几十口无辜的人;我们两个侥幸逃出命来,你又让月姬那个贱人在半路上赶尽杀绝,这回你终于如愿了!你这个禽……”
“等等……”,罗锦云及时地出言阻止住眼前这个咬牙切齿的女人,以防把他再一次骂成“禽兽”或“禽兽不如”什么的。他吸了口气,镇定地说道:“我看这里头是有误会了。和我有婚约的是南杞国十二公主,不是东濛的重华公主!因为我想退婚,那女人就女扮男装跑到北鸿滋事来了!她现在就好端端在皇太后那里吃香喝辣呢,怎么会死?你回头细想想吧,别不分青红皂白就乱咬一通!”
左小妍愣了一下,觉得有点晕:“什么南杞国十二公主,怎么又跑出个南杞国来了……?!东濛,南杞,西夷,北鸿……要不要这么乱!好吧,就算跟你有婚约的是南杞国公主,但这更坐实了你是个好色无耻卑鄙无下限的渣!尼玛都有婚约了还跑去引诱人家公主!还生下了孩子!还杀妻灭子!凌迟你一百回都不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