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出了卫生间后第一件事,是找符纸。房子统共就这么点大,翻过了几处地方,也没有找到醒魂符。要想尽快恢复吴邪的神智,只好自己动手做一张,那么就得去弄点公鸡血,但附近的菜市场似乎并不提供活鸡……张起灵正思索着,吴邪就紧紧地抱上了他的手臂。
张起灵没当回事,挣脱开来。吴邪又再次抱了上去,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张起灵转头一看,吴邪的表情里竟然出现了几分惶恐。
大概是有什么东西出现了。张起灵朝附近望了望,屋子里摆设简单,一眼就能望到底,并没有看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他索性把这事放在一边,转而解决另一件事。张起灵从柜子最下层的抽屉里取出一张纸币,准备下楼买早饭。他昨晚背回来的这个少年虽然精神失常,却不意味着不用吃喝。
两个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大大小小的问题也就接踵而至。哪怕吴邪只待个几天,也会一点一点改变屋子里的气息。
张起灵转了个身,眼角的余光敏锐地观察到了什么。他把目光放远,看向窗外,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是吴邪恐惧的根源。
对面居民楼的墙上装着一只空调室外机。夏日炎炎,有一个男人穿着厚实皮夹克,低头坐在那上面。两只腿垂了下来,在空中晃来晃去。那是六层楼的高度,空调机上没有任何防护措施。
张起灵早就失去了正常人应有的畏惧感,对这些游魂习以为常。他随手拉上窗帘,眼不见心不烦,只要自己不去主动招惹就行。屋子里光线暗淡下来,窗外的视野全部被帘布遮住,吴邪这才松开手,脸上的恐惧消失了。
张起灵把他的变化都看在了眼里,然后像往常一样握着钱出门买早饭。或许神志不清的原因就在于,吴邪受到极大的刺激后,对那些东西处于极度敏感和警戒状态,甚至丢掉了原有的行为方式。十几年来积累的阅历和经验在一晚上迅速清零,世界观轰然崩塌,唯一剩下的是自保求生的基本欲望。
如果他第一次与阴界的接触真的就是昨晚的那趟鬼域,吴邪的反应倒可以理解。没有当场被吓死,还算好的。
吴邪坐在床边两眼放空,张起灵换好鞋站起来,走出家门,用钥匙从外面锁了两道保险,从而确保吴邪不会乱跑出来。
与此同时,吴家父母走进了当地派出所。他们的独子在一家人旅行游玩的途中意外失踪,两人搜寻了整整一晚后心力交瘁,寄希望于警方的力量。
张起灵十分清楚,吴邪肯定不能长住,生活开销是笔不可忽视的数目。但看吴邪这幅样子,假如被扔在街上也不能自己回家,更可能被一只小鬼吓得不敢动弹。张起灵只好等他恢复清明,就马上把他送走。
张起灵没养过花鸟鱼虫,也没养过人。但他大概知道,养一个人和养活自己的方法是差不多的。反正就几天工夫,出不了大事。吴邪一直表现得很乖,完全失去了这个年纪的男生该有的朝气,或者说,失去了活力。
虽然这样说明情况没有好转,但对张起灵而言,正好耳根清净。
他被别人起外号叫做&ldo;哑巴&rdo;,不是没有原因的。张起灵性格孤僻,天生喜欢安静。现在屋里多了个小哑巴,两个人的寂静,似乎好过一个人的死寂。
两人面对面,无声地吃早饭。吴邪看看手里的东西,再看看张起灵,才开始张嘴吃。吴邪做什么都一脸恬淡,吃完以后都不知道擦嘴,张起灵实在是担心他脸上的酱汁把屋子弄脏,伸手帮了他擦擦那张花猫脸。
吴邪留在屋里&ldo;发呆&rdo;,张起灵收拾下东西后再次出门,要去办正事了。
白天的景象不像夜晚那般阴森,城市运作得井然有序。张起灵穿过街上的人流,回到那片工地。他透过围板的缝隙看到地下城的入口处站着几个大人,频繁地对着下面指指点点,神情有些激动。
包工头把袖子挽得很高,大声说道:&ldo;我给他们发工资,他们听我的!但是谁敢为了拿钱不要小命?这个时候怎么喊得动人!&rdo;他气愤地看向那几个吃官粮的,忽然发现旁边站着一个男孩。
包工头以为他是偷偷钻进来调皮的孩子,又正在气头上,便喊道:&ldo;小鬼头进来找死!出去!&rdo;
张起灵表情淡淡的,看了看他们,反而更走近几步。几个大人都注意到了他,并不在意,转头接着谈事情。
张起灵开口道:&ldo;这下面的东西,你们解决不了。&rdo;
包工头听到这话,看清楚了男孩脸上的平静神情,不禁感到悚然。一个孩子能以这种口吻说出这种话,再联系最近发生的事情,怎么想都十分诡异。
大人们在心里揣测这孩子的来历,一边道:&ldo;这种事你懂什么?一边玩去!&rdo;
张起灵说:&ldo;其实这件事一直在发生,只不过最近超过了一个限度,才让你们这些人有所察觉。&rdo;
包工头觉得他话里有话,玄而又玄,问:&ldo;你是什么人?&rdo;
&ldo;你们听我的,如果这项工程非进行不可,只能绕开那一片。撒两斤石灰,然后彻底封死。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保证三十尺之内永远不会有人经过。&rdo;这番话由一个孩子说出来毫无信服力,然而张起灵的表情十分笃定,有一份不属于那个年纪的成熟,让人不得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