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把玩折扇,失望地啧声轻叹,“这么赖啊。”
卿如是不说话了。那酒闻着香甜,喝起来也不醉人,甘冽浸口,过喉清爽,她抿了会一杯就没了。
小半时辰过去,窗外忽然迸出烟火,卿如是被吓了一吓,一瞬怔然后立时反应过来,扒着窗框伸出脑袋往外看,笑指道,“放烟花啦!”
绚烂的花火映得河面斑驳,也映得她双眸潋滟出零星彩光,随着她扑腾到窗口的动作,那阑珊色也在她眸中跳了一跳,明月也稍逊一筹。
月陇西把折扇一合,拉起她的手,拽着她往画舫外去,他示意掌画舫的人靠岸,低头对她道,“我们城楼上去看。”
骑马飞奔。不似在河面,城楼上挤满了人,但并不至于摩肩擦踵,只是常有过客往来。
城楼有官兵站岗。月陇西示意一名小卒站开,随后一把将卿如是抱到围墙上坐好,扶着她的腰以免她摔下去。
如此一来,卿如是便是这城楼上最高的,视线开阔,她仰头可见烟火漫天,低头窥得万华盛宴,扈沽七分天地,统统在她的眼前。
张开双臂,她伸手触碰飘浮在空中的薄雾,那是焰火后弥散的白烟,她觉得有趣,用手搅了搅,白烟都绕在指间。
旁边有人想要像她这般坐在城墙上,被把守的官兵拦了下来,登时有些愤愤不平。
卿如是瞧见了,忍不住发笑,看在别人眼里又似有几分得意之色,她晃着脚,指向城内,对背后扶着她腰的人说道,“月陇西,我看到月府了!”
其实在他这个高度也不难看见扈沽城内状貌,但是她坐这么高比别人都高出一大截来就高兴,以为只有自己看得见。月陇西笑,“那要不要站起来,再高些?”
“可以吗?”卿如是有点担心自己摔下去,低头看了眼城楼。
挺高的。
摔下去能直接死的那种高。
月陇西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将她抱下来,然后拉着她往中心与城墙齐平的临风台去。
旁边的小卒看见卿如是腰间挂着的令信,又认出月陇西,不敢阻拦,自觉在临风台旁给他们围出一条行道来,以免旁人靠近。
月陇西抱着卿如是飞身登上临风台,顺势翻过背,在卿如是的惊呼中,将她的位置调到了自己身后,直让她骑在自己肩上。
卿如是起初骇了一跳,定神后眺望,只觉方才的城墙生矮了一大截,此时,扈沽十分都在她眼中。
高处的风吹乱了她的发,烟花炸裂声不绝于耳,好像离那月亮也要近一些。
她兴奋地晃了晃脚,轻踢月陇西的腰侧,徜徉在风中,她笑问,“我看到你家内院了!哪个是你的房间?”
其实月陇西也看得见,不过没有告诉她,只笑答道,“你去过的,看得出哪里是西阁吗?”
卿如是仔细辨认了番,“旁边种了一片紫竹的那个?你院子里的花开了!那是什么花?”
“挺多的。这个距离你能看到的,应该只有艳色的牡丹罢。青龙卧墨池和御衣黄,还有玉楼春。”
牡丹的花期短,一般两三天就谢了,且要育好一株,须得用地龙在温室里将养着。芍药和牡丹相似,前几天她瞧着国学府院里的芍药挪不开眼,他以为她喜欢,于是特意弄来,吩咐小厮摆在院中,专程在今日给她看。
卿如是由衷点评道,“既然种了牡丹,那紫竹便有些违和了。不如把紫竹那一小片辟出来,搭个凉亭,旁边弄上葡萄架,还可以在凉亭上绕些紫藤萝。”
月陇西莞尔,悠悠道,“行啊。那等你嫁过来了,自己吩咐下人拾掇,随便你怎么折腾。我回去就把葡萄架和紫藤萝种子给你备好。你又何时嫁来啊?”
似是被风吹散,卿如是没听太清,又指着他院子里通往紫竹林的曲径说道,“去竹林那里铺了石子路,我看旁边正好摆个秋千,没事就坐在上边看书,你说怎么样?”
月陇西以为她羞于回答,也不再追问为难她,“好,摆个秋千。”
卿如是笑,一心为他在府中的乐趣着想,却不察这都是女子喜欢的玩意,“还有你侧院的石桥边,既然临水,不如种些桃花或者梨花,初春便有花瓣洒在溪水里,待到花盛时,溪水也被花瓣铺满,还可以踩着水去打桃子和梨子吃。”
月陇西挑了挑眉,构想了番,委实不错。花盛时还可以搂着她在漂满花瓣的水中……肮脏的想法感觉瞬间都被净化了。他低咳了声,掩饰自己龌龊的思想,应答道,“好,都依你的来。”
意见被采纳,卿如是喜笑颜开,待要再说,忽然有侍卫在人群中张望着跑过来,临着到二人面前,终于舒了一口气,猛俯跪在地,急声道,“参见世子。宫中传来消息,陛下传唤卿姑娘入宫。传唤已有些时候了,事不宜迟,还请卿姑娘即刻启程入宫。”
卿如是一怔,笑意一扫而光,“我?只有我吗?”
侍卫颔首,“陛下让卿姑娘独身前往。”
月陇西的眉亦蹙了起来,想到仍在宫中的月世德,他有些不好的预感,“为何?月长老人呢?”
“月长老还在宫中。传话的太监说,宴会时月长老呈了东西上去,陛下看到那东西便对长老发了火,长老似乎也不知情,直呼冤枉,继而被陛下传进御书房中训话,之后就传人来唤卿姑娘了。”侍卫答道,“月长老塞了银子,让传唤的人给世子递了口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