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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这个，秦宝就觉得，整幢房子都森然恐怖，饭桌上热腾腾的菜肴似乎都有血腥味，晚上被梦里的枪声惊醒，不敢睁开眼睛，害怕看到父亲冷血的表情。他想去找荣冼问，为什么用那样的态度对自己，是不是父亲杀了他的亲人，但他做不到，因为父亲看得很紧，下人几乎寸步不离。现在，正好，可以离开那个地方了。荣冼回到家里就被罚跪了。顶着家法在祖宗的排位前跪了一天，没把荣夫人气死。荣世文自责不已，荣靖安把荣冼交待给他，但他没教好，荣靖安和秦岩的恩怨自然要解决，但不该累及后辈。荣冼接近秦宝他一直都知道，但万没料到在那种情形下，荣冼竟然会不顾江湖道义把秦宝推了出去。这是不光是朋友间的背叛，更是懦夫行为。荣家的脸面往哪儿搁。荣夫人边流泪边骂：&ldo;哪个教你的，这样下三滥，当初你非要跟他凑一起，我只当是一笔归一笔，祸不殃后代，你倒好，存的竟是这样的念头！&rdo;荣冼咬牙，跪在祠堂，一声不吭。他本来已经没有任何想法，秦宝太过白痴了，对这样的白痴耍手段，他自己都觉得无耻。但那种好几年都没有碰到过的场面，轻易就勾起了他对父亲遇害时，那混乱惨烈的记忆。怒火中烧，看秦宝，自然也就碍眼了。伸手推他，完全是一念之差。但他不会告诉任何人他的后悔。整整三天，没有秦宝一点消息。&ldo;青焰&rdo;地毯式的搜索似乎没有任何作用，管家在走廊无声来回，小心翼翼看书房里叼着烟的主子，谁都不会想这个时候去踩地雷，他也一样。消息已经发放到城市每个角落，诊所的位置太过隐蔽，几乎没有人知道。所以，显然有知情人盯梢，秦宝才第二次去而已。谁会知道秦宝生病了？除了宅子里的自己人，就是荣家的少爷了。盯了三天，却也不见荣家有什么动静。如果是绑架，那应该早受到勒索了，但是什么都没有。没有消息，没有尸体，整个人就好像蒸发了。秦宝很久很久都没有吃东西了，他不知道到底过了有多久，他睡了一觉，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掉到一个很深很黑的陷阱里面，后来发现不是梦，他有点糊涂了，不知道自己是梦是醒，只是觉得渴得厉害，又很饿。他四处摸索，房间不大，四方，墙壁凹凸不平，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连灰尘也没有，打扫得很干净。&ldo;有，有人吗？&rdo;他问得很小声，竖起耳朵听回应，只有回声，这房间的回声倒不是一般的大。似乎有些气流，从头顶而来。&ldo;爸爸……&rdo;他已经饿得没有什么力气了。秦岩从梦中惊醒，发际冷汗。搁从前，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逼着逼着也就知道人在哪里了。但&ldo;青焰&rdo;走到现在，牺牲的东西太多，他不能再带着兄弟们前功尽弃走回头路，黑白两道都瞧着他的动作，稍有闪失，又要死伤多少人。所以宝宝，他在心里默念，你一定要撑到爸爸来救你，要相信爸爸。横竖睡不踏实，秦岩点了根烟，到书房去小坐。走到书房门口，听到楼梯有细微脚步声，看来人，是住在三楼客房的老中医。&ldo;先生这么晚了还不睡啊？&rdo;他咬着烟微笑打招呼。老中医脸上有一丝慌张，马上又平静下来：&ldo;哎，秦先生。&rdo;&ldo;那，一起喝一杯吧。&rdo;秦岩打开书房的门，招呼。&ldo;不……&rdo;&ldo;您在害怕什么呢？我毕竟不会平白无故就杀人。&rdo;秦岩虽笑，口吻却有些强势，使人无法拒绝。老中医只好跟到书房去，坐在沙发上，接秦岩递过来的酒。&ldo;您今年贵庚？&rdo;秦岩问。&ldo;老朽七十有二。&rdo;&ldo;家父若在世，也是您这个年纪。您有孩子吗？&rdo;&ldo;有一个儿子，但几年前意外早逝……&rdo;气氛冰凉，秦岩拿烟的手轻轻磕了一下，半截烟灰掉在地毯上：&ldo;很抱歉。&rdo;&ldo;不要紧。&rdo;&ldo;我是说，关于贵公子的死。&rdo;老中医猛抓了一下沙发。秦岩的脸在烟雾中看不明：&ldo;不要紧张。第一次见到您，我就已经觉得眼熟了，六年前贵公子在&lso;青焰&lso;的夜总会里吸毒过量而死，我是亲眼去看过的，想要做什么弥补，却找不到他的家人。后来才听说他的父亲是个中医。前后这么一想，就对上了。&rdo;&ldo;我们早已断绝父子关系。我也没有因为这个，就加害你的儿子！&rdo;老中医面色灰白。&ldo;这我相信。&rdo;秦岩叹气：&ldo;我只是想，您能不能帮我一次。&rdo;&ldo;我什么也不知道。&rdo;&ldo;您知道，我不留您，出了秦宅，您未必不丢性命。&rdo;没有开空调的书房，坐不了多久就周身寒冷，老中医眼看着这个温文有礼的男主人，无法估量他的下一步动作。这对父子全然不像，秦宝第一次到他的诊所，如若不说，他完全猜不到，那样一个痴儿，背后竟是整个&ldo;青焰&rdo;。&ldo;……我宁愿是自己多吃些苦，也不想他受一点点伤。&rdo;秦岩像是自言自语。&ldo;我知道的并不多。&rdo;老中医开口：&ldo;在我失去意识以前，我闻到空气里有股茉莉花的味道。&rdo;全城的花店和花场都遭到了搜查。反季节的花本来就少见，能找到茉莉花的仅有几家，店主看起来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且都确定近期没有卖出茉莉过。那边没找到什么新的线索，管家倒是接到了勒索信。内容大概是说，想要人，先杀人。而后附名单一张，整齐排列了几位本市政要人物以及退隐的江湖元老。&ldo;这些人平素互无往来，若说到结怨寻仇，目标也太广泛了。因此对方应该不会是他们有仇。名单里随便死了哪一个，都少不了议论纷争，所以，那单纯就是冲着&lso;青焰&lso;来的。&rdo;秦岩站在窗边默默抽烟，听着管家这些话，心里很清楚对方的用意。&ldo;青焰&rdo;就像是刚爬上岸的落水者，现在，有人想把它重新拖入水里，让它万劫不复。&ldo;三天之内必须杀掉一个，才能保少爷安全。先生，要不要让他们去准备一下。&rdo;&ldo;不用。&rdo;秦岩摇头：&ldo;这是我的家事，别去拖累他们。&rdo;&ldo;但是……&rdo;&ldo;不是还有三天，三天之内一定要找到人。&rdo;荣冼总琢磨着有什么好办法可以使母亲不那么生气。荣夫人的神经官能症在两年前住院后大有好转，如今就是在家里照料荣冼起居，空闲时间念经颂佛养鱼伺草，正真变回以前那个温柔慈祥的母亲了。惹她生气，荣冼很后悔。女佣说夫人这两天一直在花房里待着，荣冼于是特意去市场买了一棵腊梅，想要讨母亲喜欢。荣家的花房，就在荣宅的后院，小小几十个平方，全封闭，常年恒温，种得许多名贵花草，荣冼进去时，荣夫人正小心伺弄一棵兰花，仿佛没有看到他。荣冼陪笑：&ldo;妈妈。&rdo;荣夫人看了他一眼，说：&ldo;空了就去看看书，或者帮帮你文叔的忙。&rdo;荣冼把腊梅送到她眼前：&ldo;那这个，您给种了吧。&rdo;&ldo;你又不会养，买了做什么？&rdo;&ldo;不是您喜欢吗？店家说现在种下去的话，年前就会开。&rdo;荣夫人接了腊梅左右看。荣冼趁机道歉：&ldo;妈妈，那件事情是我错了，其实我并不是因为这样才接近秦宝的。我把他当朋友的，真的。&rdo;&ldo;谁许你跟秦家人做朋友！&rdo;荣夫人突然怒喝：&ldo;你父亲的仇，是一定要报的，只是我们荣家不屑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rdo;荣冼被喝得愣住，看着母亲离开，不敢追上去解释，愣半天，懊恼的踢了一下边上一畦茉莉花，不料花泥疏松，他踢飞了一铲，没站稳，差点摔跤。他蹲下来，发觉周围泥土似乎被新翻过，整个花房就是这一块泥土颜色特别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