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自然记得。”傅辰轻声说道,我记得,你是主子,我只是一条狗。傅辰没有发怒,但正是没发怒,那面无表情的样子才更让人发悚,邵华池的气势不自觉有些弱了,“大不了,我让你打回来。”傅辰微微一笑,“奴才不敢以下犯上,不过打耳光这种事,殿下以后还是别做了。”被那风华绝代的笑容给一下子闪懵了,邵华池一愣,不自觉反问:“为何?”“因为,太娘了。”晋朝也有男子被人说做“娘”,他们爱敷粉,爱做女儿装,当世大儒荀骏就爱这样打扮,那是被人不耻的,所以邵华池是听得懂的。别看傅辰无论态度还是表情都是恭恭敬敬的,可那话里的含义却是明明白白在说邵华池你他妈的就不是个男人。对一个正受宠的皇子那么讽刺很不明智,傅辰也是气极了才这么不管不顾。邵华池惊怒,一把抓住傅辰的领口,将人从床上半拎着起来。两人双目在半空中交接,热度慢慢上升,双方的体味在贴近的距离中发酵。傅辰的眼眸深邃,深不见底,看久了就好像会被吸进去。邵华池心脏漏跳一拍,怕被傅辰发现自己的异样,猛地松开了手。对方刚才像是忽然狂暴出的气势,几乎让他错认成别人,傅辰隐藏在这平静下的面目是否从没释放过?傅辰也“温顺”地倒回床上。“火,是你差人放的。”这是肯定句。“是。”傅辰并不否认。“为什么?阿芙蓉关你什么事,它究竟是什么东西?”“它,是祸国殃民的东西,待殿下将人带来京城,奴才让您看了便知。相信到时候,您的检举也会在皇上心中加重分量,加深民间威望。”一个将阿芙蓉危害发现并加以阻止的皇子,不但能得到皇帝的喜爱,就是民间也会对其印象加深,声望更是会节节攀升。所以傅辰不怕邵华池事后生气,这一切都能让邵华池支持他的做法。之所以不提前说,也是觉得这种事被知道了,必然会受到阻碍。只是那一个耳光,依旧是傅辰始料未及的。从傅辰的话中邵华池也听出了不少信息。比如,傅辰看似循规蹈矩,但却能做出放火烧后宫的事,这份心狠手辣,也是少见的,结合他的年纪,傅辰哪里是谋士,简直是个妖孽。烧得还是太后心爱之物,这份魄力怎么都与他平日表现出来的样子不同,这也就衍生出了几个问题,傅辰无论是对他还是德妃,面上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但这恭敬里有几分真心?他唯一庆幸的是,那么早就预定了这个人。再比如,傅辰之后为太后救出了仅剩的一箱,不但排除了自己放火的嫌疑,更是一举让宫中最高权力的两位对他印象加深一次,这可比赏赐更重要。再再比如,傅辰是怎么知道阿芙蓉的作用,他用过?还是他看到过?再再再比如,傅辰是不是已经联想到了后续一切能够算计的,一环一环,包括他能从中获利?这种事不能细究,越是细想越是觉得傅辰心思有些神鬼莫测。“奴才谢殿下如此记挂奴才的命,只是奴才愚钝,还是不明白,因何让殿下如此愤怒?知道缘由也好让奴才长记性,再也不犯。”按理说,就是他不要命了,又关你邵华池什么事?邵华池差点吼出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真的葬身火海?但身为主子,去担心手下奴才,这种肉麻的话说出来还要不要做人了。邵华池盯着傅辰,知道傅辰是真的不明白,你这人那么聪明,什么都能猜到,怎的就猜不到我想什么。要脱口而出的话,在舌尖转了圈,邵华池冷哼:“你这计划可有与我提过?”只一句,傅辰就猜到了邵华池的言下之意。“此事是奴才欠考虑。”傅辰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好像刚才的冲动愤怒又消失了,那个耳光却深深烙印在心中,这个印记会不停提醒他,他生活在什么朝代,在什么样的大环境下。邵华池的解释,他也算明白了,七皇子气的是他的自作主张,没与主子通报。傅辰这不温不火的模样,反而让邵华池有些说不上的害怕,他总觉得眼前的人,离他越来越远,明明就近在眼前,却好像永远失去了什么。他深呼吸了几口气,确定自己语气足够温和,才蹲在床头道:“你算计别人,就是算计我,我何曾训过你一句?”“是,殿下对奴才一向是极好的。”见傅辰口上说的真情实意,但那模样哪里真明白了,邵华池有些急,“傅辰,你太自信了,也许你这个年纪能在宫里混得如鱼得水是少见的,就觉得任何事都逃不脱你的掌控,这是盲目自大。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世上聪明人多的是,不是每次你都能那么幸运。我希望我们能够对对方坦诚,这样才能让我走得更远,有我邵华池一天,就保你傅公公一天,可好?”邵华池这一招也算打一棍给个甜枣了,一个帝王所具备的雏形已经有了,这不需要培养,有些人天生就知道如何当个合格的上位者。傅辰当然应是,他不会拿乔,更不会给主子脸色看,无论心中有多想给眼前的人来一刀子。看来他的计划,要加快速度了。“你想要找的人,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赶去西北了,相信再过小半月,就能到了。”“是,麻烦殿下了。”“傅辰,你让我去找人,与你这次烧阿芙蓉有关吧?”诡子告诉他,傅辰在烧之前先提前销毁了那堆烟草,据说那烟草若是直接燃烧会出大事,傅辰却没说为了什么。“殿下英明。”这时,门外有人通报,说是瑾妃娘娘又来了。“告诉瑾妃,傅辰还没醒,若是醒了,我会派人第一时间通知她!”邵华池很不耐烦,但依旧忍着怒气。这女人有完没完,人在他这儿是能怎样?外面人领命,走远了。傅辰看着邵华池脸上凝聚的怒意,“奴才不适合在殿下这里长留,这就走了。”“傅辰,你是没看到我让泰平给你消息吗,瑾妃那儿你可以不用待了。”“殿下,这影响我们的大计,三皇子绝对是您的劲敌,奴才这时候不能离开。”“这是我的命令!”邵华池咬牙切齿。“恕奴才不能从命。”“所有违抗我命令的,都只有死,傅辰,不要恃宠而骄。”“奴才不敢。”气氛凝结了。谁都不肯让步。邵华池盯着傅辰,这奴才怎的如此倔,非要我先低头不可?什么时候这种事,能由你一个奴才做决定?但他不是普通奴才,他说过是尊重他的,邵华池妥协了。“罢了,你是算准了我不会动你。滚吧,记住,保住自己的命,我还等着你一直为我效力。”“奴才一定铭记于心。”傅辰行完礼,将门带上。邵华池盯着傅辰离开的方向,一拳打向桌子。伤口再次裂开,却好似没感觉。缓了会,他打开门,就远远看到德妃一脸忧心,拉着傅辰就要离开。德妃,对个奴才,是不是有点过于关心了?在宫殿外,穆君凝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妃子,而傅辰乖巧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路上遇到了九皇子的母妃兰妃,曾经的兰修容,她身边跟着一个贵嫔,一个婕妤。见了位份比自己高的穆君凝,也没行礼,装作没看到似的跟在兰妃身边。她们早上都是去太后宫里请安,安慰受惊过度的太后,而后再回到自己宫中,兰妃曾经对德妃而言不过是一只随时能碾死的蚂蚁,现在却平起平坐了。“姐姐这脸蛋都能掐出水儿来了,不知可有什么秘方,教教我们?”兰妃笑问道,那态度好似还很亲密,只是没了以前的恭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