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宁管家几年,早就知道这内宅里的弯弯绕绕,大伯娘管着整个周家,但三院是沈姨娘管着的,派遣用人还是需要知会大伯娘,弄来一个这样的人,不过是大伯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卖给沈姨娘人情罢了,只是拿自己来卖。紫苏只是抬了抬眼皮,才发现这三等丫鬟是甘草,她记得甘草好像是很多年前夫人从赵家带来的,说是给姑娘做个玩伴,送到江篱院,结果姑娘没半日就厌恶了,直接就打发出去做了小丫鬟,不过说不定还想着要做大丫鬟的梦呢。“那就罚她今日不许吃饭。”这大冷天的干活不让吃饭,一场风寒是免不了的,让她也遭遭罪,知道贱命就是贱命,做不了姑娘身边的大丫鬟。王妈妈站在一旁很是神气,下巴都微微抬高,她就说这个院里,当家的不是五姑娘,是紫苏。周怀宁听到这里才向前走了一步,人并未出廊下,披风遮挡了脸颊,阴沉沉的天,旁边丫鬟提着的灯笼也照的人并不真切,别人看不清楚表情。“紫苏,王妈妈上次不是偷喝我的燕窝,让你报给沈姨娘把她打发出去吗?怎么还没办?”她微抬着头,略皱着眉,语气里听不出来什么,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只平常问一句。紫苏没想到她还记得,周怀宁脾气就是这样,做事情任性,从不管那些弯弯绕绕的,她上前笑着开口。“姑娘,沈姨娘说王妈妈在咱们周家干了半辈子,这么就打发出去,会让外面的人觉得姑娘你不好相与的,也不尊老,对姑娘你的名声有损。”周怀宁听着都觉得好笑,这样品行不道德,倚老卖老的老妈子,怎么不放在周云宁的院子里,不过是巴不得她院子里乱成一团,名声?她现在的名声也不怎么好,再说名声又算得了什么。“姨娘说的有道理,那甘草也不必罚了,这么大冷的天,我可不想让别人议论我连饭都不让粗使丫鬟吃,回头父亲又要责怪我。”说完又停顿一声,“紫苏你跟我这么多年,怎么刚刚开口处罚的时候没顾及到我的名声,罚你把院子扫干净,然后再闭门思过,没我点头,不准出来。”说完抬脚转身就走。紫苏直接就僵在了原地,她以往一向是江篱院最受宠的大丫鬟,走到哪里都十分的得脸,从未被主子说过一句重话,姑娘对她也是无有不应的,现在竟然当着这么多小丫鬟婆子的面直接发落自己,只觉得都在看自己,脸颊发烫。青墨看了一眼不服气的紫苏,眼神示意她赶紧认错,今姑娘明显是瞧着脾气不对。紫苏这才不情不愿的福了福身子,“都是奴婢的错。”周怀宁还是半点没理,带了玉竹跟青墨离开。周家三房是在周家宅子的东南,江篱院跟主院栖霞苑是东南西北正对着,距离最远的,当初是周怀宁特意挑选的,她不喜欢母亲,巴不得离的远远的,走过去也要一会,现在沈姨娘住了进去,随着抄手游廊一步步的走过去,母亲在她的记忆里其实是个很模糊的样子,柔弱,又善良,那年她染了风寒,母亲日夜守在床边,轻声细语,后来她被人挑拨,与母亲不再亲近。周怀宁冒着雨雪走了好久才到祠堂,自从母亲去世后,她除了逢年过节也未曾来过,这很是不孝。玉竹上前把她的披风解下来,抱在怀里。周怀宁看着这周家祠堂,严肃又古朴,上面依次有序的摆放着的牌位,她转过身低声跟青墨念叨。青墨很是老持稳重,比虚张声势的紫苏强上很多。“青墨,我记得你做的山药芸豆糕最好吃,去做一些,一会我祭拜过后,正巧回t去可以吃。”青墨原本还觉得五姑娘奇怪,一大早起也不偷懒,来祭拜先夫人,她怕不是连夫人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原来不过都是做做样子,到祠堂还惦记着一口吃的,到底是个小孩子,恭敬的福了福身子。“是,那奴婢一会就直接回咱们院了。”她语气里带着笑意。周怀宁只嗯了一声,然后就径直的走了进去。玉竹把披风放在一旁,上前拿过三根香,默不作声的递到周怀宁的手里。周怀宁接过来默默的引上火,然后敬上,跪在蒲团上,祠堂内没有自己屋子里暖和,经过昨夜的一场大雪,地板更是冰凉,可她无任何感觉,原本也不伤心的,但不知怎得只顷刻间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她想问问母亲,那是不是一场梦,若是梦,怎么不让她回来的时间再早些,这辈子她都再也见不到母亲了,也再也不会有母亲。玉竹站在一旁略略惊讶,这祠堂里烛影闪动,姑娘挺着脊背跪的直直的,像是带着无限的哀痛,她自从来到姑娘身边,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