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有劳曲大人了。”文无隅诚心道谢。
“不妨,我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话里另有所指。
文无隅那点浅浅的笑意没减半分,不打算问那到底是谁的花。
曲同音前晌打翻的醋坛微微还泛酸,于是硬着头皮接道,“我今天来是受王爷嘱托,也让张老给你瞧瞧脉,你不为自己,也为得文夫人保重身子不是。”
文无隅默了片刻,点头答应。
老御医认认真真探脉,边道,“文公子是否夜里少眠易醒?”
“是。”
“胃口如何?”
“尚可。”
老御医闭着眼,不时地轻晃着头,又把了会儿脉,最后道,“文公子的脉象较常人虚滑,不过无大碍,只是你要切忌过分忧思,少食寒凉之物,最要紧手脚不可受凉,你手部及脚部的穴位各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若为风寒入侵,调治不当,极有可能落下病根。至于少眠,老夫这就开一副药方。”
曲同音坐一边旁听,这番话不免让他想起曾时在大理寺天牢所见的那场惨绝的针刑,受刑的正是眼前这位仿佛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的文公子。
文无隅察觉到他的视线,也回看一眼,那怜悯的眼神,让他不禁轻笑出声,“曲大人是想起什么了?”
“没有。”曲同音移开视线。
这边老御医把药方交给他,嘱咐几句之后,说道,“文夫人的病…”
文无隅诧异蹙眉,以为老御医习惯于官场周旋,而凡事都有所保留,急忙问,“有什么不妥?老先生直言无妨。”
老御医蔼然,忙接道,“文夫人只要照方服药,自会有所好转。老夫以为药理是其一,心绪的疏解也尤为重要,许多病症,其实病在心,老夫冒昧,想来文大人夫妇这些年漂泊异乡,备尝艰辛,但二人相依相伴,从未离弃,而今文大人骤然辞世,虽说有子为伴,可于她而言,仍是莫大的打击。必得好生开解。终日卧床也非好事,车马劳顿于病体不利,适当的走动并无妨碍,”
“多谢…”文无隅认真听着。这些话,来来回回这么些医官郎中,没一个往这边说的。
这厢曲同音笑问道,“张老如何得知只有文大人夫妇二人相伴?”
老御医笑得和婉,“王爷爱护文公子,老夫略有耳闻呐。”
曲同音恍然,他倒把这茬忘了。怀敬王生辰那日,又是赏赐又是鞭打,动静可不小。
送走老御医,曲同音没立刻离去。
文无隅自然不能赶客,陪坐着等他未尽之言,神色却比方才凝重许多。
曲同音心知为渊澄讲好话和自取其辱没什么两样,这不,还没提,人家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先拉下了脸。
“其实吧,你也知道渊澄很是自责,”曲同音壮士断腕般开口,“就是过不去自己那道坎,我能理解。”
文无隅定定看着他,“曲大人是否误会?”
“嗯?”曲同音愣住。
文无隅发笑,“难道曲大人以为在下煞费苦心是为了和王爷谈情说爱两情缱绻?”
曲同音听明白了,眼神黯淡下去,“人非草木。”
“话是没错,但看对谁。”文无隅淡淡接道。
曲同音苦笑,这便想起那日渊澄醉酒失态所为何故,“这么说,你跟他直言了?”
文无隅默认,擎起茶壶为他斟茶,总是不忘待客之道。
曲同音满带质疑的眼神,打量他,“你绝非薄情寡义之人,朝夕相对肌肤相亲你也毫不动心?”
文无隅不着情绪地与他对视,答案不言而喻。
曲同音反而笑起,“那徐靖云对你有什么用处,让你另眼相待。”
“徐大人心性纯良,做朋友还是不错的。”
“那你也可试着把渊澄当朋友,你既然能接受他的好意,证明你们尚有余地不是吗?”曲同音话接得极快。
文无隅一愣,原来是在这给他下套,话虽咄咄逼人,但看眼神却不失诚挚,他盈盈一笑,“你们两真是意气相投,尤其爱替别人操心。”
“方才张太医的话你也听到了。”文无隅敛容正色,“敢问,文大人夫妇漂泊的异乡是在刑部大牢吗?”
曲同音哑然失言。新君继位后,对那五位前朝老臣现身朝堂的解释,是侥幸生还亡命他乡幸得寻回,旨意如此,但渊澄未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