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不,是调职。总社要在上海成立分社,让我在昆明分社选择一位记者,我想,你倒是挺合适的。&rdo;
她幸福得晕眩了:&ldo;哦,谢谢您。可是,可是,怎么选择了我?我只是一个小记者呀。&rdo;
&ldo;如果说当初你进分社,有一半是看高其遂先生的面子;那么今天选择你,完全是凭你的实力。陈香梅,你干得不错,萧同兹先生都夸你,不愧中央社的第一个女记者。&rdo;
她笑了,露出一对小虎牙。总社社长萧三爷可不是等闲人物,天分之高才华之盛,堪称新闻界一绝。他曾来过昆明,但她这小毛头无缘见大老板,没想到大老板竟夸了她。
陈主任又急切地说:&ldo;不过,你得尽快去上海,他们急需记者。眼下交通紧张得一塌糊涂,机票之难真正难于上青天。我看,你这一向都跑美军新闻,想法坐美军用飞机走。&rdo;
她敛了笑容。她能办到吗?若是陈纳德将军还在昆明,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ldo;我给你写封公函,你好去找他们。&rdo;陈叔同说毕就写,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
陈香梅接过公函,噗哧笑了:&ldo;&lso;我分社派战地记者陈香梅去上海‐‐‐&rso;仗打完了,还战地记者呀?陈主任谎报军情。&rdo;
陈叔同也笑了。他没想到一语成谶,不久,中国大地又燃起了战火。
陈香梅出了办公室,又急急跑回,将《遥远的梦》双手递上:&ldo;请主任指正。&rdo;
陈叔同接过:&ldo;遥远的梦。嗬,女人就爱做梦。&rdo;
艰难的选择(3)
陈香梅很快就搭乘上美军c‐47运输机。陈纳德没忘临别时的承诺,早已托人照顾她。她同四位陌生的美军军官一块东飞。
再见了,昆明。
她从舷窗俯瞰古城,蓝汪汪的滇池,绿郁郁的西山龙门,古老的房舍建筑,静的田野村庄……小了,模糊了,朦胧飘逸的云雾将她曾经稔熟的一切淡化了。倏地,几天来急切赴沪的幸福感消失殆尽,原来,她对昆明难舍难分!
昆明,她人生岁月的黄金段留在了那里,少妇的最旖旎的梦失落在那里。在那里,她有了女性独立的职业,与中国上层建筑的男性比肩而立;在那里,她真正地尝到了爱的朦胧,爱的艰难与爱的炽烈,是这样地意乱情迷!
而她能带走的,却只是那堵冷硬粗糙的无形的墙!
离别的前夜,编辑室的同事们为她饯行,一位同事借着酒意大声叹息:&ldo;陈香梅‐‐‐你是一个智慧又漂亮的20岁的中国女子,要别叫一个美国老男人给糟蹋了,哪怕他是英雄,你别,别轻易跨出这一步!&rdo;
她真想将一杯绍兴老酒泼向他脸上,可是她不能,况且,他说的是真心话。大冯他们不再说什么,但他们的眼神说出了同样的话。
理解她、支持她的只有方丹,但满有叛逆精神的方丹也掰着指头数说着种种障碍:&ldo;种族不同,国籍不同,文化背景不同,宗教信仰不同,年龄相差三十多,他还有妻室儿女!我的天,你们之间只有一点相同‐‐‐都在爱着。&rdo;
有了爱,还不够?
方丹说:&ldo;不够。还要缘。如若你们不再相遇,就是无缘。就像你与毕尔。&rdo;
她飞离昆明,是无缘的下兆?
她双眉紧蹙,面对一个个解不开理不清的情结。
邻座的是位陆军准将,关切地问道:&ldo;怎么,你晕机?&rdo;
&ldo;哦,不,一点也不。&rdo;如果她晕机,今后的岁月,将要跟翻译舒伯炎上样一样遭活罪呢。跟着陈纳德,哪能不飞?她打了个激灵:思绪为什么总也离不开陈纳德?
黄头发的准将却兴致勃勃地打开了话匣子,大谈他的加尔各答见闻及在那结识的许许多多女朋友,他刚到中国,而陈香梅成了他自以为的第一个中国女友。
陈香梅无心无肝地听着,就让聒噪驱赶寂寞和忧烦吧。
天刚黑时,飞机抵达上海高空。从舷窗往下看,她的眼亮了,好一片灯的海洋,高高低低,花花绿绿;飞机在高空盘旋,灯海便像在微微地起伏荡漾。她有种奇异的感觉:这是一座华美又奇幻的魔都!不同于她刚离开的昆明,也不同于她儿时依恋的北平,就是香港,也没有它魔幻,然而,她喜欢。
准将俯峰她的耳畔:&ldo;嗨,东方的纽约!&rdo;
整个长途飞行,她只听清了他这一句。
飞机在江湾机场安全着陆。
准将很诧异:这么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孩孤身旅行到上海,竟没有一个人接站!
陈香梅想:少见多怪!我还没告诉你流亡几千里的经历呢。
唠叨的准将又展现出骑士风度,无论如何请她坐上接她的吉普车,将她送去她的外公家。
能找到外公的家吗?
她一路忐忑不安。
在静安寺路与西摩路交界处,一幢旧式的三层楼的&iddot;堂房子的门楣上,钉着的蓝底白字的门牌上,写着的正是外公的地址!
她紧张地向楼下住户打听廖凤书老先生时,二楼楼口探出了李妈的身影,李妈像发现了火烧屋似地狂喊:&ldo;二小姐‐‐‐老爷‐‐‐老太太‐‐‐二小姐来啦&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