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痛满溢而出,无法阻挡弥漫于空气之中。那是灵魂沁出来的巨痛,如毒,无药可解,只能等待灵魂脱离躯壳,等待死神仁慈地带走他。
否则,这痛永远不会消失。
这几天里他并非完全意识不清,他只是不敢醒来。他追着云,追着时光,追着那道纤细的身影。一次次的竭尽全力,一次次的挫折无奈。
轻而薄的一层像打不穿的防弹玻璃阻隔了距离,每当他拼尽全力快抓到那翩然的衣角时,她就躲入其中。一次次,是不肯原谅,还是故意折磨?
他不敢有一丝一毫抱怨,他是来赎罪的,只要她愿意原谅,哪怕给他一支目光,一句话,他也会高兴不已。
没有,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清过她的脸,表情蒙上雾谒,氤氲一片。虽然看不清,但他相信那模糊的身影就是她。
就是他爱了一生,恨了十年的女人。人人说她是天使,牺牲自己,成全别人。在他看来,她才是真正残忍绝情的女人。
自作主张,不顾别人的感受和意愿,迳自下了判断。自以为很伟大,很委曲吗?不,是残忍。在她做这一切伤人伤自的愚蠢举动时,她有没有问过他的意愿?
她有没有想过她强加给他的生活,真的是他想要的状态吗?她真的真的好残忍,一个决定将他的灵魂割据成片。而没有给他留下任何挽回或补救的机会。
明明她有着种种罄竹难书的罪行,他却恨不起来,只有满满的愧疚噬心蚀骨,让他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黑眸定在天花板上的某个点,一直望成一幕幕流动的画。每一个灵动鲜活的影像里满满都是她,全是她。
巧笑嫣然,生气鼓腮,手舞足蹈,安静忧伤……美得使人心醉又心碎。
那一夜的车祸他承认他是故意的,乍听这样的消息,他接受不了。既使是在外人眼前如铜墙铁壁,刀枪不入的他。
十年间无数徘徊于生死边沿,他挣扎过,也想放弃吧。恨她的同时,心中的钝刀又何尝不切割着自己。痛,是她给他最轻的折磨。
可是,当车子以极快的速度撞上去时,在距离几公寸时,脚下本能踩了刹车。他看到了流着泪的眼,她在哀求,那么悲伤又凄然地哀求他,不要放弃,不要放弃。
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前,不论是真实还是幻觉,他都无法拒绝她的要求。他舍不得看到她盈泪的眼,舍不得她凄楚悲伤。
他要给她全世界女人都羡慕的幸福,不让她美丽的双眼有被泪水沾湿的一日。可是,在他还未达到时,她就残忍斩断他所有梦想与动力。
一遍遍问自己:恨她吗?
不,是爱。爱到毁天灭地,爱到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血液。爱到没有尊严,没有自我。爱到世界末日,他都要和她一起站在山之巅,看最后一次日出,在极致中一起消亡。自诩事事为他好的女人,为什么就不了解。他要的从来不是功名利碌,不是荣华富贵,不是众星捧月的虚无,他要的很简单,只是一个笑容,一个晚安吻而已。
连这么简单的愿望都被她生生折断,还让他成为全世界最绝情的男人。林熙蕾,你是天底下最最狠毒的女人!
接到护士惊慌的回报,好不容易才眯了几分钟的凌萧亦气急败坏,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好,匆匆赶到雷厉霆住的病房。
里面已经站了几名等待领罪,惴惴不安又满心惊恐惶惑的医生和护士。不应该在的人挤了一屋子,最应该在的人却该死插翅飞走了。
雪白的床单上空无一物,那个包得像木乃伊,一出门就会吓死人的病患,该死的不在了。
见到一脸怒气腾腾的凌萧亦原本窃窃私语的讨论声消失,空间静得只听到点滴输落在地上碎开的声音。
垂在身边的手握成拳,凌萧亦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谁来告诉我,一个重伤昏迷的病人怎么会消失不见的?”说到最后忍不住暴吼,震得玻璃都颤动不止。
面对凌萧亦的盛怒,所有人都不敢开口。因为他们知道雷厉霆是凌萧亦的好友,更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对象。
“上次秦汐蕊的尸体莫名其妙不见,这次雷厉霆的人不翼而飞。你们是不是要告诉我外星人来了?啊?”压抑几天的担忧,焦急,惊恐,在这一刻通通化成怒火,燎原的火势烧得方圆几里,寸草不留。
所有的都被凌萧亦的狂怒吓呆了,耳边“嗡嗡”,许多未能说出一句辩解的话。
一室沉默更是火上浇油,利眸扫过,露出森森白牙:“看来,我应该考虑换一批医护人员。不然,别人还会以我们医院做不入流的器官买卖,甚至连遗体都不放过。”
冷森阴鸷的话令所有人浑身一激灵,一名大概不或之年的医生,推了推眼镜,第一个开口:“凌医生,这次是雷先生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搭乘你的私人电梯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