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么多机枪抵住,只要斯年一个指令,她的上半身都会消失,化作血雾和拼凑不齐的人体组织。
但不知道为什么,融寒竟然没觉得那么害怕。会因恐惧而颤栗,仿佛是上辈子了。
她眼前一片模糊,只有一片颜色。她转过身与斯年遥远相对,眼一眨便清晰了,但很快又模糊起来。
斯年靠着桥栏,下通牒:&ldo;回来。立刻。&rdo;
融寒一动不动。
他们都非常明白对方的潜台词。
‐‐你想死吗?
‐‐那就杀掉我。
隔着几百个机器人,遥远对峙。
融寒似乎感受不到死亡的恐惧,塞纳河仿佛变成一片沸水,腾着热雾,占据了她全部的想法,使她与斯年对峙时没有退缩一步,甚至直视他的眼睛。
斯年也没有问她去哪里,以行为模型计算,这里最近的是奥赛博物馆。
云层被风刮来,天空从晴朗变为阴霾;云层又被风吹走,大地上又重新出现倒影。
斯年的影子一动不动,在桥栏后笔直修长。
不知对峙了多久,最后机器人的指令灯熄灭,它们收起了枪。
从她面前,潮水般退开。
死亡的高压消散了,融寒好像处于绝对安全的真空地带,周身空荡荡的。斯年漠然的眼底,倒映出她渺小的身影。
放过了她。
融寒没说话,转身又往博物馆跑去,她的眼泪在方才的对峙中停住了,沸水也已经平息,但更大的、更恐怖的疑问,忽然盘旋在她的心头‐‐
刚才为什么不害怕?
居然不害怕?
不是不怕死。
……因为潜意识里,认为斯年不会杀她。
因为人对别人释放愤怒或悲伤,无非是觉得可以索取,能得到期待中的安慰。人不会对木头生出愤怒,或流出眼泪。
所以她刚才的对峙,也不过是,另一种,索取,和期待。
她对斯年,不知何时,有了这种索取和期待。
所以她敢对峙。
她怎么能生出这样的潜意识?那一瞬间,寒意无孔不入地袭入,让她遍体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