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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第1页）

在殿外探头望着的花大满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关上了殿门，转头对自家徒弟说，&ldo;脾气发出来就好。没事了。&ldo;

焦致儿小声道，&rdo;万岁爷的书拿反了，咱们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敢说。既然万岁爷喜欢人说实话，那下次咱们‐‐&rdo;

&ldo;小猴崽子。&ldo;花大满抬手敲了他一记爆栗，&ldo;沈大人说了没事，你上去说一句试试看。看万岁爷不当场把你装麻袋里去！&rdo;

沈池被重阳突然发作的暴脾气唬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见重阳坐在床上，对着她怒目而视，双手紧握成拳头，胸口不断剧烈起伏，当真像个要咬人的小狼崽子。

沈池心里挺委屈，她统共只说了六个字，值得这么大反应么。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半天，沈池突然想起来以前读过的几本心理书。人觉得恐惧悲伤的时候，有时候会以愤怒的形式发泄出来。

有多恐惧悲伤，就有多愤怒。

沈池有些明白了。

在小皇帝的怒目而视中，她几步走过去，坐在床边，伸手揽住了重阳的肩头，轻轻拍了几下，柔声道，&ldo;重阳，别怕。都过去了。&rdo;

重阳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忽然伸手用力环住她的肩膀，半大少年的力气大得惊人，沈池龇牙咧嘴忍着没叫出声，重阳已经靠过来，一头扎进她的肩窝。

沈池像根木头似的杵在床边上，动也不敢动，听小皇帝正在变声的公鸭嗓极力压抑着，断断续续的道，

&ldo;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能这样！朕已经赐她不死了！&rdo;

小皇帝说得含糊不明，沈池却听明白了。

她轻声道，&ldo;她不该这样。&rdo;

小皇帝的肩头剧烈耸动了一下，哽咽出声。

等重阳的心情逐渐平复，沈池坐在床边，听重阳陆陆续续说起昨夜的事。

&ldo;她叫沉香。今年十五岁。是避暑山庄里的宫人。&rdo;重阳低声说，&ldo;昨夜她进来的时候，朕就醒了。她就跪在烛台旁边，跟朕说，她想要出宫去。&rdo;

&ldo;朕就问她，既然当初进宫来，应该是想好了，为什么如今又要出去。她说，她本不是这里的宫人，先帝率军打进京城的时候，她爹爹娘亲带着全家逃难，逃到玉山脚下，实在不够吃的了，她把口粮让给最小的弟弟，自己饥饿晕倒在宫门口，被宫人捡进了避暑山庄，从此留了下来。那时候她小，不明白，长大了才明白，进了避暑山庄做了宫人，除非遇到大赦，否则再也没机会离开这里了。&rdo;

&ldo;她是避暑山庄的宫人里长得最好的。这次朕来了避暑山庄，便有宫人撺掇她，叫她悄悄的溜进烟波殿来，若是朕看中了她，她有了位分，便能带着要好的几个宫人一起进京去。沉香溜了进来，却求朕赐她离宫，她要去找她的爹娘弟弟。&rdo;

重阳低声道，&ldo;朕应下她了。她想趁夜溜回去，朕和她说，你别走，就待在这儿，朕赦你无罪。天亮了朕就去跟母后说说，赐你离宫。她信了朕……留下了。&rdo;小皇帝忽然用力抹了一把眼角，&ldo;是朕害了她。&rdo;

沈池道，&rdo;陛下一片好意。并不是真的想害了她。&rdo;

&ldo;是朕害了她。&rdo;重阳固执的道，&ldo;朕一闭上眼睛，就想起她的脸。她被装进麻袋的时候，还以为朕会救她，一直不声不响的盯着朕看，等着朕开口救她。一直到麻袋口扎上了，她在里面突然尖叫起来，她……&rdo;

沈池听不下去了，过去握住了重阳的手。

重阳声音嘶哑的道，&ldo;朕……我没有救她！我没有开口救她！母后当时的样子……好像恶鬼一样，我看着母后的脸，我刚想开口，母后就跟我说，闭嘴！我……我没有开口救她！&rdo;

沈池握着重阳的手，慢慢地道，&ldo;陛下现在如此难过，三分因为沉香之死，却有七分因为懊悔锥心。只因该做而没有做，痛悔莫及，撕心裂肺。陛下，下次若不想再尝到这滋味，想做之事，便放手去做。事可成，可不成，终归无悔。&rdo;

重阳呆坐在龙床上，渐渐有泪水涌出。

沈池轻声道，&rdo;沉香之死，并非陛下的过错，还请陛下释怀。还记得臣说过么，地上有多少个人，天上就有多少颗星辰。沉香姑娘去了，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从此看着地上的爹娘弟弟，他们也算是团聚了。&ldo;

重阳抬起头来，望着窗棂外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