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坐在御桌前,思忖了半日,提笔写下七八个名字,都是京营里有声望的高级将领。又拿墨全部涂了,把纸揉成一团,扔进纸篓里。
过了两刻钟,花大满满头大汗的回来复命。
重阳耐着性子等了一个多时辰,才有传话太监进来道,左宗正殷老太叔家的五爷殷定山,在宫外求见陛下。
重阳看了看窗外已经西去的日头,叹了口气。他这位小叔,当真是沉得住气,万事不着急,挥挥手命人把殷定山接进来。
待殷定山落座,重阳命花大满带着所有的宫人退下去,一句寒暄都没有,开门见山问道,&rdo;太后在温泉别院遇到什么事了?&ldo;
殷定山早有准备,起身走到皇帝身边,附耳低低说了几句。
重阳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ldo;没有传召,端王叔竟直接闯进去了?他怎么如此大胆!&rdo;
殷定山道,&rdo;应该是得了确凿的消息,有备而来,因此有恃无恐。&rdo;
&rdo;这么说,他也知道了?&ldo;
&rdo;是。&ldo;
重阳的胸膛剧烈的起伏几次,咬牙道,&rdo;左右不过是个太监,便有些腌臜事,寻个由头,直接杖毙了便是。太后那边德行有亏,若当真传出去了,朕便下旨,着她去先帝陵前守着罢。&ldo;
殷定山道,&rdo;事情只怕不简单。端王此次得了确凿的证据,却不声张,应该是想要凭借温泉别院的丑事拿捏住太后,将来必有所图。&ldo;
重阳沉思片刻,&rdo;小叔觉得,他图的是什么?&ldo;
&rdo;陛下九月大婚,大婚之后亲政。端王在内阁的批红大权若是留不住,想必惆怅得很。&ldo;
重阳冷笑道,&rdo;他倒是敢想得很!&ldo;
殷定山注视着面带怒色的少年皇帝,缓缓开口道,&rdo;陛下的婚事拖了许久,还是要尽快议起来。否则夜长梦多。&rdo;
重阳点头道,&ldo;朕晓得。&rdo;
&ldo;正事议完了,臣想说说陛下的私事了。&rdo;殷定山随手拨了拨茶盏里的浮末,&ldo;你这半个月的行事,极不妥当。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却轻率出宫,陷自身于险地。‐‐可是沈学士教唆的?&rdo;
&ldo;这次真不是他。&ldo;重阳示好的拍了拍殷定山的手臂,&rdo;小叔别恼了,从头到尾是朕的主意,他跟铁战都是被朕硬拉走的。劳累小叔挂心,侄子在这里赔罪了。&rdo;
殷定山撩起眼皮,墨玉般的眼睛在重阳脸上转了一圈,&ldo;左右没出事,你就帮他遮掩着罢。沈学士心地不恶,陛下与他亲厚些倒是无妨。只是他的那些奇思怪谈,所谓天赋人权,万民平等,非天子之道。陛下绝不可听信。&ldo;
重阳笑道,&ldo;小叔恨不得天天跟朕说一遍。朕都能倒背出来了。&rdo;
殷定山嘴角一勾,站起身来,扬声道,&ldo;陛下御体已经痊愈,臣心中大安。天色已晚,臣告退。&rdo;
重阳也扬声道,&ldo;有劳小叔探望。代朕向老太叔问安。&rdo;目送殷定山退了出去。
此时已到了掌灯时分,重阳传了晚膳,不知滋味的用完了,又对着宫灯发了一会子呆,突然回过神来,道,&ldo;花大满,现在什么时辰。&rdo;
花大满道,&ldo;回万岁爷,酉正二刻了。&rdo;
重阳道,&ldo;东暖阁那边怎么样了?&rdo;
花大满道,&ldo;天色将黑的时候,沈大人急着出宫,说了好几回要跟万岁爷告退。奴婢拦了几回,眼看拦不住,便用了些安息香,沈大人早早的在东暖阁睡下了。奴婢自作主张,求万岁爷开恩。&rdo;
重阳点头道,&ldo;你做得不错。&rdo;起身去了东暖阁。
踏进东暖阁门槛,抬眼看见了卧榻上斜躺着的背影,重阳的脚步声不知不觉轻了下来。
花大满轻手轻脚掐熄了床底铜炉里的安息香,重阳走到卧榻边,将沉睡的那人轻轻翻过来,仔细看了几眼,问屋里伺候的宫人,&ldo;脸上怎么还肿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