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站起身,走到沈池身边,俯身附耳说了一句。
沈池脸上浅浅的笑意顿时定住。
重阳坐回长榻上去,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ldo;沈先生上次说过,可以陪朕再过一次年。朕也觉得甚好。那就选除夕夜罢。过了新年,你想走就走,朕不拦你。这就是你要的说法,朕今天给你了,你自己好好想想。&rdo;
沈池跪在地上发了一会儿呆,觉得现在的局面,比刚才皇帝气得扔盘子的局面还要棘手。
从小看到大的皇帝对她有些心思,她隐隐约约知道几分。本以为不过是少年绮梦,放一边冷着,过几年也就过去了,没想到今天居然直接提了出来。
重阳等了一会儿,见沈池还在发呆,冷笑道,&ldo;你催着朕要给个说法,朕给了,你却又不应。若是应不了,就别提辞官的事了,给朕在文华殿继续待着。&rdo;
沈池思量了半晌,一咬牙,&ldo;臣应下了。&ldo;
重阳却呆在当场,心如擂鼓,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知不觉从长榻上直起身来。&ldo;你‐‐&rdo;他声音出了口,才发觉自己的嗓音沙哑地厉害。&ldo;你‐‐你居然应了?&rdo;
沈池下定了主意,便不再迟疑,&ldo;陛下一言九鼎,臣应下了。到了除夕夜,臣过来乾清宫伴驾。过了新年,奉天殿复朝首日,臣便请辞。&rdo;
话音未落,矮几上的青花镂空花瓶已经狠狠砸到了地上,砰的一声,粉身碎骨。碎瓷四处飞溅,划过沈池的手背,留下几道浅浅血痕。
重阳气急攻心,手指着眼前的人,咬牙切齿道,&ldo;这种事,你、你竟敢应下了!你‐‐简直不知廉耻!&rdo;
沈池莫名其妙,&ldo;不是陛下自己开出来的说法么?怎的又说起臣来了。&rdo;
重阳闭上了嘴,脸色阴晴不定,心里烦躁不安,低头喝了口茶,茶水居然是冷的。皇帝砰的把茶盏砸在矮几上,怒道,&ldo;花大满!茶都冷了,怎么不进来换!&rdo;
花大满躬着腰推开了门,小心翼翼进来两步,眼角扫过屋里的场面,一个沉着脸坐在榻上,一个发着呆跪在地上,肚子里又叫了声我的娘唉!这两人就不能安生几天!
赶紧对身后宫人使个眼色,四个宫女进来,无声无息地把满地的碎渣子扫了个干净,又有轮值宫女换了壶热茶,两个干净茶杯,端了盘刚出炉的温热点心进来。
重阳坐在长榻上,面无表情地道,&ldo;花大满,你听见没有。宫里来日方长,只是沈先生等不及要走了。&rdo;
花大满心里一抖,立刻扑通跪了下去。
刚才他在门外面听了一耳朵,就觉得事情要糟。上次重阳在寝殿召宫女试了一回,就要去东暖阁召沈池,被他一句&ldo;来日方长&lso;劝住了。如今沈池坚持要辞官,万岁爷莫非怪到他身上了!
沈池跪在旁边,看花大满五体伏地,腿肚儿乱抖,竟比自己这个惹毛了皇帝的还要害怕,不由觉得更加莫名其妙。&ldo;花公公这是怎么了?&ldo;
花大满头都不敢抬,哪里敢说一个字。
重阳冷冷道,&ldo;自己去廊下跪着,别在朕面前碍眼。&rdo;
花大满颤声道,&rdo;谢万岁爷恩典。&ldo;倒退着出门去了。
重阳把满屋子人都打发出去,手指在矮几上一下下地敲着,沉思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