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卫楚这一晚上所有中规中矩的行为后,这回终于是轮到卫璟良心不安了。
总不能让姑娘家躺在只容得一人宽窄的坐榻上委屈整整一宿吧。
卫璟缓缓从榻上坐起身,侧头询问道:“阿慈,你怎的不到榻上来睡?”
若两人只是躺在一张榻上,什么都不做,能让劳累了一天的人好好睡个觉,应当也是不要紧的。
卧房里的红烛已经燃尽,在这样的昏暗光线下,视力略差的卫璟实在很难看清与自己只隔几步之遥的坐榻。
卫楚听见动静,发现卫璟要起身,紧忙一骨碌从坐榻上翻身下来,顺手摸过了桌上的火折子照亮,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床边,俯身按住卫璟的肩膀,眉头微皱:“还请世子躺好。”
借着浅淡的火光,卫璟得以看清卫楚带着几分紧张意味的脸庞。
未曾褪去喜服的人似乎是困极累极了,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便睡了一觉,墨色的眼瞳仿佛被水洗过般清澈干净,眉心的花钿还未卸去,衬得人在慵懒的氛围里又多了几分惑人心神的妖异。
卫璟担心暴露,不敢随意移动视线,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卫楚身后灰蒙蒙的暗处,装得像模像样。
“世子还是尽快歇息吧,多睡觉对世子的身体恢复有好处。”
卫楚被酒呛得难受,说话的时候仍旧带着点掩盖不住的鼻音。
卫璟还欲待说些什么,可刚一张嘴,便发觉自己竟被人点了穴,整个脊背都僵直得半点动弹不得。
卫楚将手从卫璟背后靠着的软褥中抽出,低声解释道:“抱歉,穴道两个时辰后会自动解开的,世子快些阖眸安睡吧。”
虽有冲破穴道的能力,却无擅自冲破的勇气,卫璟只能借坡下驴,被人扶着躺回了被窝,老老实实地阖上了眼睛。
如此折腾一番,再躺回到坐榻上的卫楚顿时困意全无,他掖了掖被角,望着窗外朦朦胧胧的上弦月,开始漫无目的地神游天外起来。
卫璟眼盲,瞧不见自己的样貌,所以在今后两人共处的生活中,只要交谈时小心着些,便不会轻易露出马脚。
但阅人无数的长公主殿下与镇南侯可就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了。
卫楚的眉间浮上忧色。
车到山前必有路,权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
长期经历着严苛训练的卫楚总是能够在寅时刚过的时候便早早醒来。
担心会吵醒了卫璟,他睁开眼睛后,也只是板板正正地躺在被子里头,抠着手指头发呆。
突然,卫楚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下意识地从榻上坐直了身子。
凡事宜早不宜迟。
卫楚一向没有拖沓的习惯,轻声叠好坐榻上的被子后,他四处环视了一周,终于在卫璟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边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闭上眼睛,人的听力会变得越发敏锐。
早在卫楚从坐榻上起身的时候,卫璟就已经醒了。
隐约察觉到卫楚似乎凑了过来,卫璟害怕他来探自己的脉,便假意翻了个身,顺势避开了触碰。
卫楚的指尖落了空,不过好在人还好好地活着,他也就放下了心,再次回头确认了一遍床上的人确实睡得正熟,这才小心翼翼地抽出被卫璟压在身下的一块白帕,捏在手中犹豫了好半天。
卫璟的听力极好,丝帛被卫楚从被褥间抽去的动静让他有些疑惑。
什么东西?
他无心娶妻,自然也就不知道喜床上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什么用途,那块白色帕子更是被他嫌颜色碍眼地推到了一边。
卫璟窝在厚厚的棉被里,默不吭声地打量着卫楚接下来的动向。
忽然,一道利刃出鞘的声音传来,卫璟耳朵一立。
难不成达奚慈在夜里被人掉包了?否则怎会在大婚的第二日要对他下手?
卫璟微微眯起眼睛,暗自攥紧了拳头,准备在危险袭来的瞬间,将对方一击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