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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上卷忍无可忍8（1）

&ldo;蝎子兄弟，跟着熊定山你没攒下多少钱是吧？&rdo;孙铁子拉着朱七转出来，迎着雪继续走。　　&ldo;啥钱不钱的？我就是图个热闹罢了，攒钱干啥？&rdo;朱七有一搭没一搭地应道。　　&ldo;你不喜欢钱？当年你跟着卫澄海……&rdo;孙铁子咳出一口痰，想啐到地上，瞥一眼朱七，又蔫蔫地咽了回去。　　&ldo;别瞎说啊，跟着卫澄海咋了？那叫劫富济贫，&rdo;朱七打个哈哈道，&ldo;跟现在咱们干的这个不一样呢。呵，反正我不图钱。&rdo;　　&ldo;不图钱你撇家舍业地出来闯什么关东？&rdo;孙铁子翻个白眼，接着哼了一声。　　&ldo;你啥意思？&rdo;朱七胡乱一问。&ldo;啥意思你明白。&rdo;孙铁子说。朱七的心里一阵不痛快，一件往事悠悠冒上心坎。大概是在去年的这个时候，朱七奉熊定山的命令带了几个人去闯一个大户人家的&ldo;窑堂&rdo;，得了三匹马，一百多块现大洋。回山的路上，朱七偷偷掖了十块现大洋在靴子里，心想，我好长时间没下山去看看我六哥了，我得把这钱给他送去，让他抽时间回老家一趟，我娘这些年还不知道能不能吃上饭呢。晚上喝庆功酒的时候，定山笑眯眯地坐了过来，捏着朱七的腮帮子说，兄弟，知道&ldo;截绳子&rdo;该怎么处置吗？朱七二话没说，拿了钱搁在桌子上，说，大哥，我错了。定山说，你走吧，我不处置你。朱七刚走出草堂子就被几个兄弟给&ldo;捂&rdo;在雪地里了……死狗一样地被拖回草堂子时，朱七连嘴都张不开了，整个脸像是用沙子做的，一碰就掉血碴子。想起这件事儿，朱七的心就像被狗牙撕咬着，没着没落地难受。　　朱七想，铁子这小子莫不是跟我一样记仇，想去杀了熊定山？这种事情不能做，不管有多大的冤仇，杀人是万万不能的。不管你孙铁子想要干什么，我不掺和就是了，当初我受那次折腾也不能全怪熊定山，入了胡子行就得守胡子行的规矩。这次见了熊定山，我安慰他几句就走人，咱也没打谱继续跟他干胡子，这营生不是能干一辈子的。&ldo;年顺，别犯傻，&rdo;孙铁子放慢了脚步，&ldo;实话告诉你吧，熊定山的身上带了不少金银珠宝，那可都是咱爷们儿的玩命钱。&rdo;&ldo;你早说呀，&rdo;朱七站住了，&ldo;你是不是想说，咱哥儿俩从他的身上&lso;顺&rso;（偷）点儿银子？&rdo;　　&ldo;什么叫&lso;顺&rso;？那本来就是咱爷们儿的。&rdo;孙铁子拉着他继续走，&ldo;想干就给个痛快话，不想干算我没说。&rdo;　　&ldo;属狗的就别惦记狼嘴里的肉，老实吃自己的屎。&rdo;朱七说。　　&ldo;我还是那句话，想干就给个痛快话，不想干算我没说。&rdo;孙铁子没回头，闷着头继续往前拱。　　&ldo;这雪咋就越下越大了呢？&rdo;朱七扑拉两下帽檐，帽檐上的积雪像洒落的白面，纷纷扬扬遮住了他的视线。　　&ldo;它大它的，关你屁事儿？&rdo;孙铁子一把将朱七拉离了那团白面，&ldo;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况……&rdo;　　&ldo;这雪下得是越来越大了。&rdo;朱七倒退两步，这种事情坚决不能掺和，姓熊的吃人呢。　　&ldo;日！&rdo;孙铁子陡然提高了声音，&ldo;你痴了还是傻了？熊定山现在躺在炕上像个死人，咱就是明抢，他也不会打个&lso;吭哧&rso;的。&rdo;&ldo;这雪是越下越大了啊。&rdo;朱七越走越慢。孙铁子一把薅住朱七的袄领，俩眼瞪得像鸡蛋：&ldo;七，你就听我的吧，咱哥儿俩稳稳当当地干他一票。&rdo;&ldo;你自己干不了吗？&rdo;朱七拉下他的手，侧过脸，隔着道道雪线斜斜地盯着他看。孙铁子用手捋下胡子上的冰坠，叹口气，无奈地摊了摊手：&ldo;兄弟，说好听的是我想帮你发个财，难听的是我一个人不敢干这事儿。&rdo;朱七弯下腰抓了一把雪，在手里慢慢地搓：&ldo;你是怎么见着他的？&rdo;孙铁子有点儿不耐烦了，说话像兔子吃草：&ldo;我跟瞎山鸡去找张金锭的时候碰上他的……我就够义气了，怕他出事儿，一口气背了他八里地。你猜咋了？他一躺到他三舅家的炕上就跟我玩&lso;尿泥&rso;！他说，铁，你是我的好兄弟，从包袱里拿俩&lso;大头&rso;（银圆）走吧……你说他这不是操人吗？一包袱的金银财宝，就俩大头就打发我了？我说，大哥，我以后还跟着你干。他说，以后再说吧，谢文东那里不需要那么多人。你说我就是个废物吗？我越想越来气，钱也没拿就走了。走到半路碰上刘贵了，后来我这么一想……&rdo;朱七猛地将帽檐推了上去：&ldo;干。&rdo;

上卷忍无可忍8（2）

熊定山他三舅家的街门敞开着，定山他三舅披着件羊皮袍子站在门口打晃，见有人过来，连忙上前打量。　　孙铁子叫声三舅，拉着朱七挤进门去，熊定山他三舅的嘴里直嘟囔，这是俩啥玩意儿？一个猴子一个狼。

上卷忍无可忍9（1）

定山躺在西间的一铺土炕上，听见人声，猛地支起身子，将一把乌黑的匣子枪对准了门口：&ldo;谁？&rdo;　　朱七一步抢进门来，见定山这个样子，蔫蔫地将双手举过了头顶：&ldo;大当家的，是我，你兄弟朱七。&rdo;　　熊定山放下枪，嘬一下牙花子笑道：&ldo;娘的，是朱蝎子呀。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rdo;　　朱七回身推了刚进门的刘贵一把：&ldo;你出去看着人，我跟大当家的说会儿话。&rdo;　　熊定山掌上灯，斜眼乜着朱七，冷冷地一哼：&ldo;我刚下山没两天你就窜没影儿了。&rdo;朱七摘下被雪粘成一坨棉花的帽子，在炕沿上扑哧扑哧地摔：&ldo;咱俩想到两茬头去了，我还以为你扔下三老四少一个人&lso;滑&rso;了呢。&rdo;熊定山咧咧嘴，将一口浓痰射到墙上，吧嗒着厚嘴唇说：&ldo;胡来嘛，&lso;拔香头子&rso;（脱离匪帮）也得有个规矩。说，这些天你都去了哪里？&rdo;孙铁子就着油灯点上一锅烟，诡秘地斜了朱七一眼：&ldo;这小子贼精，跑到朱老六那里放起木头来了。&rdo;熊定山猛地把枪拍到窗台上：&ldo;朱老六早晚得死！我怀疑是他报告的郭殿臣，要不三江好的人怎么会知道我藏在三瓦窑子里？&rdo;&ldo;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跟我六哥他们干了一天活儿，他们一个人也没出去。&rdo;朱七说着，殷勤地给他掖了掖被子。&ldo;鸡巴毛！&rdo;定山的眼睛闪出狼一般的光，&ldo;老子是说他早就跟三江好那帮王八犊子有联系呢，三江好的&lso;溜子&rso;都他妈乱七八糟不照路子来，要不他们连我藏在哪里都知道？&rdo;&ldo;那……那我就不好说什么了。&rdo;朱七心想，杂种你还想让朱老六死？那是我哥哥，你算什么东西。　　胡乱说了一阵，定山摸出一个包袱，一抖：&ldo;知道这是什么吗？钱！好好跟着我，早晚我让弟兄们过上好日子。&rdo;　　孙铁子的眼睛刷的亮了：&ldo;就是，跟着大当家的一定会有好日子过。&rdo;　　定山说声&ldo;那是&rdo;，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压低声音说：&ldo;外面&lso;走溜子&rso;（刮风），当心隔墙有耳。你真心想要继续跟着我？&rdo;　　朱七说：&ldo;咱哥儿几个前有缘后有故，落在一窝草边，能有啥回头路？这事儿定了。&rdo;　　定山瞅瞅一旁闷声不响的孙铁子，声音低沉如铁：&ldo;不要有二心，不然老子&lso;认圆不认扁&rso;（对事不对人）。&rdo;　　孙铁子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到，刚要说句什么，朱七接口道：&ldo;谁要&lso;反水&rso;（背叛），自己&lso;看天&rso;（屁股插棍子直穿头顶）。&rdo;　　定山笑笑，反着眼皮瞄了朱七一会儿，轻咳一声：&ldo;有人说青岛黑道上的卫澄海来了东北，你见着他了吗？&rdo;　　朱七一怔，卫澄海来这里干什么？茫然地摇了摇头：&ldo;没见着。&rdo;　　定山打个哈欠躺下了：&ldo;估计他是来找你的，罗五爷跟了赵尚志赵大把子，他不会是来找罗五爷的。&rdo;　　朱七说：&ldo;我跟他早就不&lso;搭咯&rso;了，管他是来找谁的呢，反正我不想见他，我就跟着你。&rdo;　　熊定山满意地闭上了眼睛：&ldo;这话我爱听。&rdo;　　孙铁子的眼睛在黑暗处闪着幽蓝色的光，盯着熊定山枕头下面的包袱一言不发。　　刘贵搓着耳朵进来，站在门口看着一声不吭的朱七，直愣愣地问：&ldo;咋了？哑巴了？&rdo;　　孙铁子回过神来，拧着他的耳朵把他往里拖：&ldo;睡你的觉去，你这个半彪子。&rdo;　　夜深了，雪停了，外面开始刮起风来，嗷嗷叫，像一群野兽在当空疯跑。屋里，孙铁子悄没声息地支起半边身子，扭着狼一般的脑袋看躺在炕里头的熊定山。熊定山翻了一下身子，孙铁子嗖的缩了回去。朱七把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轻轻捏了捏孙铁子的大腿，冲他一摆头。孙铁子领悟，闷着嗓子咳嗽了一声。熊定山憋痰似的咕噜道：&ldo;要过年了，大伙儿打起精神来，去了谢司令那里都给我瞪起眼来……谢司令，咱们是先杀鬼子还是先闯它几把窑堂？不杀鬼子？那好，那咱爷们儿就去闯它几把窑堂……&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