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台所有的人几乎都上了堤岸上,乌泱泱站了好长一段。其实,如果有时间,沿着这条堤岸走过去,只怕还会看到六队、五队、四队乃至一二三队、更多的人站在堤岸上。
听说要泄洪,所有人心里都冒出一个念头:从此以后,就没有自己的家了!
可是下一刻,又有消息传来,泄洪,关键要看今天姜家河的水位,如果雨停了,姜家河的水位不再上升,那么也就不会发生泄洪。所有人也不必离开自己的家园。反之,如果雨继续下,姜家河的水位继续涨,那么这里,将会成为一片泽国……
每个人的心里都在祈祷着,不要再涨水了!不要再下雨了!可是有用吗?他们的祈祷有用吗?
如果能够制止这一切,如果可以保住家园,他们什么都愿意去做,什么都愿意尝试!
大雨滂沱,堤岸上一片泥泞!姜道帆木着脸站在堤岸上,双眼通红地瞪着姜家河。
河水离堤岸还剩数米的距离,雨势比起早晨已经小了一些,可是看着汹涌激荡的河水,还是不能让人放心。
汽车的轮胎在泥泞里空转,发出一阵阵无力的嘶吼声!叶栾胜骂了一句,下了车。
随后,从汽车里推下来叶萤一家人。他们被反绑着推下来,一下子全都栽倒在泥泞里。没有人去伸手拉他们,更没有人会为他们一家说一句求情的话!
如果淹死他们可以让河神停止发怒,那么就让他们去死吧!
叶槐蜷缩着身子挣扎着跪住,又慢慢站了起来!他痴痴呆呆地站在河岸上往下看着,他看到姜家河的河面变得辽阔,他看到姜家河的水一点一点地往上涨!河水混浊带着呼啸声,仿佛在叹息道:来啊,来啊!快来我的怀抱里吧!
叶栾胜命令道:“来人,给我将他们立即推下河,老子要亲眼看着他们淹死。只有他们死了,河神才会保佑我们叶家台。”
没有人敢动,只是犹豫着看向姜道帆。毕竟,当着镇长的面亲自将人推下河,万一事后算账怎么办?
姜道帆好像没有看到这一幕,走向了另一段需要加固的堤岸,那里需要他去督视,需要他去监工。
叶槐突然大笑起来,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笑着嚷道:“报应!这是报应啊!你们以为淹死我们就没事吗?不会的,不会的!河神娘娘会报复你们的!”
叶栾胜愤怒地将叶槐往河里推下去,嘴里咒骂道:“在那之前,首先你就先死!”
“爸爸——!”一声凄厉的呼喊声,我尖声咒骂起来:“叶栾胜,你个王八蛋!你记住,就算我们死了,也要拿你们陪葬!”
从昨夜开始,我就不吭一声好像傻了一样。就连刚才被推倒在泥地里,我也没有任何感觉。仿佛灵魂出窍,我夜里也看到了姜家河的水暴涨!
而此时,随着爸爸被叶栾胜推下河,我的神智仿佛又回来了!
浑浊的河水顷刻淹没了爸爸的身影,看到爸爸消失在河水里,我只觉得心肝俱裂!
叶栾胜!叶栾胜!你该死!
老天爷啊,如果你真的有灵的话,为什么不淹死这帮王八蛋!
就在这一刻,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嚷了起来:“不好了,这里被冲垮了,快来人,这里快来人填沙包啊!”
堤岸上早就准备了一车车的沙包,姜道帆立即指使众人赶快行动,力争把冲垮的堤岸给堵住。所有的青壮劳力都赶着去堵住溃堤的地段,一个又一个的沙包垒在了河水前。
纷忙间,叶栾胜双手拎起我,将我往河里抛去,狞笑道:“老子倒要看看,到底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他用力吆喝了一声,将我丢下了姜家河,接着,又是一声“噗通”!他将我妈也丢下了河里!
叶栾胜大声喊道:“今天是中元节!这叶家台的中元节,从此以后就不用选灵女了!叶家台的灵女献给河神了!河神娘娘息怒吧!”
“河神娘娘息怒吧!”
“河神娘娘息怒吧!”
一声又一声地祈祷和恳求,好像闷雷一样滚滚敲打在人心上!
数百年来,这姜家河边也不知有过多少次类似的祈祷和恳求,每一次都沾染了人命,每一朵浪花都卷走了无数个生灵!
有人惊呼起来:“雨停了,雨停了!”
又有人喊道:“河神娘娘显灵了!河神娘娘显灵了!”
岸上的人们欢呼起来,他们庆幸着自己的家园终于保住了!庆幸着自己不必受到财产损失!可是真的如此吗?
……
是的,雨的确停了,河神娘娘的确显灵了!
天空灰暗,暴雨的确已经转为了毛毛细雨。我随着河水浮沉,温暖的河水包裹住了我,将我往岸边送去!
是要我领路吗?是要我领路吗?
来吧!河神娘娘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