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茶杯的碎屑四散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湿漆黑的军靴。
贺作舟还没来得及脱身上的披风,面色阴沉,风雨欲来:“这就是你跑来的原因?”
严仁渐挎着药箱,欲哭无泪:“六爷,我这不是急着拍电报给您道喜吗?谁知道小爷一声不吭,连夜带着警卫队就往方家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怀了孩子?”贺作舟踩着摔烂的茶杯,捏着马刀的手微微颤抖,“严贱人,我太太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枪崩了你!”
严仁渐已经受过好几回惊吓,如今再听贺作舟的威胁,彻底麻木,凄惨地扯了扯嘴角:“六爷,这谁能想得到?”
“……我拍个电报的工夫,小爷就带人杀到车站,登最晚一班火车,直接奔南方去了。”
“据说万福想拦,没拦住。小爷还把那个方均南绑走了,说是抢到什么钱就回家,让您不要担忧。”
“抢钱?”贺作舟眼前一黑,恨不能飞过去把方伊池逮回来,“操了,他以为自己是土匪?”
“还不是为了您……”
“报纸上的屁话能信吗?”贺作舟差点再摔一个茶杯,“倭人他算个屁!”
说完,扯掉手套,六神无主地在屋里转了两圈,军靴踩得破瓷片,发出一连串刺耳的脆响。
“订票,现在就去给我订车票。”贺六爷把军帽狠狠扣在头上,推开严仁渐,一头扎进风雪里,“没车票就把火车给我抢下来,往南方开。”
“逮不住这只吃饱了撑的凤凰,我就不姓贺!”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方伊池:我是小土匪,我要去抢钱。贺老六:……#心好累#你们猜的都不对!!!
第六十五章送貂
吃饱了撑的方伊池正铆足劲儿往南方飞。
小凤凰不知道自个儿有了身孕,抱着汤婆子,坐在车厢里,瞧着瑟瑟发抖的方均南,微微一笑:“别怕,我不打你。”
方均南打死也想不到,前一秒还信誓旦旦地说考虑回方家的方伊池,下一秒就会让人把他套在麻袋里背出城,此刻精神恍惚,被车厢里刺眼的灯一晃,眼白直冒,似乎又要晕。
万福眼疾手快,泼了杯凉茶过去。
方伊池权当没看见,他倚着椅背,半张脸被领口的绒毛遮住,瞧着要多羸弱有多羸弱:“委屈你了。”
“……但我不能让你给方家发电报。”方伊池说出口的话可一点也不弱。
他欠了欠身,抿唇轻咳,露出藏在衣袖里的一截枪:“因为我是回去抢钱的,可不能让你们有准备。”
方均南两眼一翻,晕过去又吓回来。
方家是做生意的,个个手不能拎、肩不能扛,买了枪也不会用,要不然当初方正北也不会遇上马匪就瘸条腿。
所以方均南哪里是方伊池这种跟了六爷、性子被调教过的人的对手。
生意人,再大的威逼利诱也不过拿钱说事,就算搞出过人命,也都是手下的人去做,从不会真的亲自下手。
偏偏方伊池不按常理出牌,大半夜带着警卫员冲进方均南的卧房,他自个儿跷着二郎腿坐在桌边喝茶,扛枪的兵干净利落地把方均南套进了麻袋。
“委屈了。”方伊池端的那叫一个彬彬有礼,脚尖踹在麻袋上,还要说声,“借过。”
方均南觉得跟方伊池打交道,一点儿也不比跟贺作舟轻松。
“来说说吧,我娘留下来的那笔钱到底是怎么回事?”方伊池把汤婆子递给万福,示意他换热水,自己裹紧了小袄,蜷缩在座椅里,打了个哈欠,“甭扯没用的,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橙黄色的灯光下,他眼窝下多了圈淡淡的阴影,随着轻颤的睫毛,碎裂又聚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