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你真不知道?”女人狞笑起来,钳住路瑾胤的肩膀,尖利的黑色指甲深深陷进他的肉里,在无边的恐惧中,他已然忘了疼痛,只是摇头,“我不知道,母后,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看见了,你看见绿芷给端顺皇后喂了毒药,你什么都知道。”女人全黑的眼珠紧紧盯着他,他骤然瞪大了眼,“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来,我告诉你,是谁害了端顺皇后。”
女人鲜红的唇翕动着,倾吐出的第一个字便如同坠落的陨星,在他耳畔砸出巨大的轰鸣声,震得他闹钟晕眩之际,就算是睁大眼睛也无法从她的唇齿间辨别出剩下的字来。
他浑身发冷,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寒意从骨子里向外沁出,化作冷汗濡湿了他白色的袭衣,意识已经在混沌中漂浮了好一阵,他忘掉了所有事情,满脑子只有一个字,冷。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以为自己的魂魄都已经被冻成了冰时,一个暖烘烘的热源贴近了他,他如同等来了救命稻草,哆哆嗦嗦地拼命往那热源里钻,他冰凉的唇紧紧贴着那片温热柔软摩挲,整个身子都吊了上去。
路瑾胤拧着眉,眼睛紧紧阖在一起,脸上是不寻常的潮红,满脑门的冷汗一点点顺着额间滑落进衣襟中,晕湿了袭衣。
楚江离眉间的忧虑久久不去,他看着路瑾胤身上被冷汗沁湿的袭衣,心想给路瑾胤换件衣服,却怎么都推不开,再一摸路瑾胤的额头,滚烫一片,不用号脉他也知道路瑾胤这是发烧了。
凌云端着水盆上来,压低声音道:“爷,今日戌时殿下一人在东宫,那时我正在茶楼。”
“其他人呢?”楚江离声音骤然冰冷,“你们一个都不在?放殿下一个人在殿内?”
凌云垂下眼,小声道:“属下觉得,只一个时辰不在,应该无事。”
楚江离冷笑一声,“你看这是无事吗?”他揉了揉眉心,道:“拿几粒古神医的热病药来。”
凌云放下水盆,匆匆出去了。
他叹了口气,脖子上的手忽然紧了紧,他低头看去,路瑾胤偷偷睁开了眼,打量着他的神情,路瑾胤发现被他察觉,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楚楚,你怎么来了呀?”
楚江离温声道:“殿下,楚楚近日忙,难得过来。”
路瑾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嘴唇嗫嚅着道:“我好想你呀,你,你,我好不舒服,”他瘪着嘴,眼泪汪汪地看着楚江离,“我头好晕,身上时冷时热。”
楚江离心中担忧,却只能安慰他,“没事,乖,殿下等会吃了药便好了。”
路瑾胤眼巴巴地看着楚江离,“吃了药不会好。”
楚江离没明白他的意思,“殿下?”
“楚楚亲我一口,我就好了。”
楚江离一愣,完全没想到路瑾胤会说出这样的话,原来清冷漂亮的脸上挂着呆滞的表情倒是分外可爱,路瑾胤凑过去,轻轻地啄吻了一下他的脸,然后又飞快埋下了头。
楚江离以为路瑾胤是难受,急道:“殿下,怎么了?”
路瑾胤支支吾吾地不说话,楚江离更着急,捧起路瑾胤发烫的脸,左看右看,“殿下,是还有哪里不适么?”
路瑾胤脸泛着异样的红,他抬起眼偷看楚江离一秒又飞快移开目光,“楚楚,”他咬着唇,鼓起勇气道,“我,我,我太喜欢你了,亲你都觉得是天大的开心。”
楚江离微微睁大了眼,绯红从脖子往上慢慢往上攀爬,将整个白皙如玉的耳朵染成了艳色,他脸上也开始发烧,整个人从头红到了脚,“殿下,楚楚何尝不是呢?”
凌云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楚江离坐在床边一言不发,一本正经地端坐着,耳朵却红透了,而路瑾胤半张脸埋进被子里,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楚江离的脸瞧,他默默地想,看来还是他来的时机不对。
他眼观鼻鼻观心地捧着托盘上前,楚江离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他咽了咽口水,低下了头,只觉得楚江离的眼刀子嗖嗖往他身上扎,路瑾胤羞答答道:“楚楚喂我。”
凌云只恨自己怎么就长了耳朵!
楚江离喂了药便将路瑾胤哄着睡着了,他走在前,凌云跟在后面,待出了殿门,楚江离忽然停住了,凌云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忽然看见门前角落一个东西。
他蹲了下去,将那物什捡在手里,楚江离看见他的动作,低声道:“是什么?”
“爷,是玉佩。”
“何人的?”
凌云顿了顿,道:“大皇子的。”
楚江离伸出手,那玉佩递到他手里,他仔细摸了一阵,忽然笑了起来,如昙花在深夜绽放,仅几秒,楚江离的笑便隐去了,他深吸了口气,道:“你们不在的时候,有人来过了,当时有什么异象么?”
“没,我照常去茶楼递信,他们都是照常做自己的活,不过今天戌时,大皇子宫中一个宫女叫走了我们留下来值守的高宜。”
“大皇子。”楚江离搓了搓手指,“先把玉佩收着罢,找个时机塞春梅枕头下。”
“是,爷。”
东宫闹鬼的消息不胫而走。
天一亮,瞿霜云便携一众宫人浩浩荡荡到了东宫,路瑾胤还在熟睡,被嘈杂的声音吵醒,他揉了揉红肿的双眼,从床上坐起来,“云贵妃娘娘,”他正要从床上爬起来,便听瞿霜云温声道,“怀冰怎么这么晚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