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清柏原本想眯一会儿的,整个人僵硬了一下,这不能怪他装了个侍卫的身份,原本天上的时候他就是个下属命,一口一个“尊上”的称谓,规规矩矩,守礼乖顺,哪怕檀章如今下界变成了凡人,嵇清柏也没半点在他面前拿大的胆子,当人面就忍不住地做小伏低,恪守本分。
于是支支吾吾半天,说了个不在编的活儿,想着搪塞过去。
檀章不知为什么居然起了谈兴:“你这次救驾有功,回去后就到朕的跟前来当值吧。”
“……”嵇清柏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严肃道,“保护陛下是卑职的本分,卑职不敢求别的,只是平常闲云野鹤惯了,不适合朝堂纷争。”
他回去后就这法力又得修养个大半年,嵇玉身子太弱,养不养的好还是个问题,但又不能把话说绝了,佛尊渡众生之苦,难免艰难险阻,不变男身更是半点忙都帮不上,以后总得有个合适的身份能在关键时候用来救驾的。
嵇清柏想了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道:“陛下只当今晚一夜露水姻缘,卑职并非这世间之人,自有难言之隐,但只要您有万一,卑职一定赴汤蹈火保护陛下周全。”
檀章没说话,半晌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嗤道:“露水姻缘这混账话都能被你讲出来,爱卿莫不是神仙?”
嵇清柏眨了眨眼,做出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但对着檀章的脸又端不出上神的架子,咳了一声,假惺惺地道:“陛下终有一日会明白的。”
檀章懒得再理他,闭着眼不再言语,嵇清柏瞧了他半天,也不知哪儿来的自信觉得佛尊一定是信了自己,最后居然还美滋滋安然地入了梦,准备借着檀章识海里的法印好好反补自己今天一天的辛苦。
大概就连皇帝自己都没想到,为什么会一觉睡得如此之好,以至于第二天檀章独自在洞中醒来,身上还盖着暖洋洋的狐裘,只觉一派神清气爽,腹内温舒。
曾德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跪在洞外面侯驾,半天才终于看到了一双龙靴踩在他面前还未化干净的雪上。
檀章围着披风,低下头冷冷地看着他,问道:“嵇玉呢?”
曾德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老实答了:“娘娘之前说出去玩儿,许是迷了路,昨儿半夜听丫鬟说才回营帐,现下应该还在睡着。”
没盯住人这事儿,曾德的确办的不好,但他哪里知道嵇玉是换了个模样,再加上皇帝失踪,贴身的人早火急火燎的四处寻主,谁有工夫管个没名分的娘娘呢?
也不知哪句话又惹恼了这头上的人,檀章笑了下,语气意味不明,听不出喜怒:“他倒是还睡得着。”
曾德不敢接话,战战兢兢牵来了御骑,檀章二话不说翻身上马,鞭子狠狠一抽,不管旁人,当先奔了出去。
第14章拾叄
嵇清柏在半夜恢复了一些神力后,便醒来给山洞周围下了个防野兽的禁制,檀章只要与他同眠就一定睡的极好,毕竟梦神在侧,想失眠都难。
赶回营帐的时候天都快亮了,丫鬟因为他失踪,整晚都没睡,一眼看到他的时候还以为遇了鬼。
娘娘出去一趟,外裙没了,狐裘披风也没了,就穿了件中衣,能不让人误会吗?
嵇清柏没工夫多解释,他又变回了嵇玉大胸萝莉的样子,让丫鬟拿针线过来。
“您要针线做什么呀?”丫鬟犹豫着要不要找大太监,顺便请陆太医进来看看。
嵇清柏叹气:“别问了,先拿来吧,再备点热水,我洗漱下。”
丫鬟没办法,只能出去备水。
嵇清柏拿来铜镜,手里捏着长针,在自己右耳垂上比划了半天,牙一咬,闭着眼狠心刺了进去。
不是他不想用法术把耳孔变没,只是因为那耳孔是檀章亲手给他穿的。
佛尊就算变成了凡人,神元仍旧是不死不灭的,再加上佛境中与嵇清柏魂魄交融了几万年,这人倘若想在嵇清柏身上留下什么东西来,那都是他这只区区梦貘之神抹到死都抹不干净的。
两个耳垂都穿了洞,虽说怎么看怎么可疑,但嵇清柏也没别的办法掩人耳目了,实在不行,他倒是不怕最后被皇帝发现什么,只要别误会他红杏出墙就成。
丫鬟端了水盆进来,看到他耳朵上漱漱冒出的血花子吓得差点叫出声,赶忙翻出伤药给人涂上。
“您急什么呀?”丫鬟怨着,“回去后让嬷嬷给您弄,老人手都熟,比您这么折腾要好多了!”
嵇清柏就怕她不误会,如此一来痛都是小事儿:“我这不想着让陛下高兴嘛。”
只不过正在赶回来的陛下并不是怎么高兴。
檀章不是三岁小儿,帝王心术,重且多疑,昨晚那不清不楚的侍卫破绽太多,他见人演了一晚上,只觉得可笑,既可笑又觉得太过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