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丝竹伴乐,只有雨声凄清。可是,这丝毫不影响她的舞动。她的舞姿,时而疯狂魅惑,湍急如流水般呐喊着心头的悲怆。时而轻柔飘逸,安静如落花飘零般说着逝去的悲凉。世人都知她江瑟瑟是京都才女,琴棋书画皆jg,却无人知道,她的舞也是一绝,因为她从未在人前舞过。她的舞只用来宣泄自己的心qg。她有轻功的底子,是以身姿轻盈,她甚至可以在人的手掌上舞动。只是,她至今没有找到那双手掌。雨渐渐大了,雨声时缓时急,打湿了她的衣衫和墨发,舞动间,丝丝水珠溅起。她就那样疯狂地舞着,直到足尖传来一阵刺痛,她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ldo;两个时辰了,你不累吗?&rdo;一道优雅的声音带着不可言喻的暖意从雨雾里传来。瑟瑟的舞步一顿,愣然回首,她看到凄凄雨雾中,一抹月白的身影静静立在那片落花残红之上。chun水楼的明chun水,竟然在她如此láng狈之时出现。很显然,他早就到了,因为他身上那件绣着云纹的锦袍此时也被细雨打湿了。&ldo;明楼主,&rdo;她苦笑,&ldo;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为我伴奏一曲如何?&rdo;他不语,柔和的眸光透过面具凝注在她脸上,宛若煦暖的阳光照映着。&ldo;不愿意么?&rdo;她心qg低落地低眸,一甩云袖,纤瘦的身子开始旋转起来。绿树,红花,冷雨也随着她旋转着。&ldo;够了!&rdo;他轻声喝道,缓步向他走来,手臂一揽,将旋转的她搂在怀里。她轻飘飘地,如同一只耗尽了jg力的蝶,扑落在他怀里,华美的发丝宛若瀑布,盖住了她纤美的背。&ldo;让我舞!&rdo;她倔qiáng地抬眸,唇角带着浅笑。他低首,视线jiāo汇,他轻叹道:&ldo;你的眼,在哭泣。&rdo;笑容凝住,她忽然想哭。他悠悠轻叹一声,清亮的眸光和她的目光紧紧jiāo缠,&ldo;我的肩借你哭!&rdo;她心头一阵绞痛,眼泪便夺眶而出,再也难以自制。她自小便最恨淌眼泪。娘亲教她武艺时,对她极其严格,她自小没少挨打。但是,她从未哭过。因为她晓得,眼泪是这个世上最廉价最无用的东西,哭,一点用也没有。可是,此时,她方明白,那是因为没有伤心到极点,那是因为没有一双可以依靠的臂膀。她忽然扑在他的怀里,在这个才不过谋面两次的男人怀里,泪如泉涌,止都止不住。好似要把积攒了十几年的泪水一次流光。他僵直着身子,任她抱着。良久,他终于伸臂揽住她的肩膀,轻抚她湿淋淋的秀发。雨何时停的,她不知道。阳光何时从云层里绽出光芒,她也不知道。当她终于停止了哭泣,她和他身上,沾满了落花和泥点子。她擦gān两颊上的眼泪,重新抬起头来,一双黑眸,绽放着明亮莹澈的华彩。几日来的压抑和伤感似乎缓解了不少。&ldo;谢谢你!我把你的衣衫弄脏了!&rdo;她满是歉意地说道。她竟在chun水楼的楼主怀里哭,说起来真是不可思议。&ldo;无妨,能让纤纤公子在明某怀里哭,是明某的荣幸!如若你真要谢我,日后就专门为我舞一曲。&rdo;他语气低缓地说道。&ldo;好!&rdo;她点头应允。&ldo;不要答应的太快,我要你揭下面具,换上女装,为我一舞!&rdo;他的语气极是认真,不像是开玩笑。&ldo;有何不可!&rdo;她淡淡说道,她又不是见不得人,既然他已知她是女子身份,这又有什么不可以的。&ldo;你,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吗?&rdo;他问道。&ldo;是!&rdo;瑟瑟低首,淡淡说道。&ldo;何事,能告诉我吗?&rdo;她凝眉,按捺住心头的痛楚,缓缓道:&ldo;我娘亲逝去了!&rdo;明chun水闻言,身子忽然一僵,似乎对于她的回答极是意外。沉默有顷,他才幽幽叹息道:&ldo;活在这个世上,有太多的意外和不幸,你无法预料到明日会发生什么。但是遇到了,还是要坚qiáng的面对。逝者已逝,生者自当好好活着。你,莫要再难过了。&rdo;他的语气很轻缓,淡淡的,就像是拉家常,可是却抚平了瑟瑟心头的伤痛。她感激地颔首,愈从泥地上站起身来,却晃了晃,跌倒在他的怀里。她这才发现毫不停歇地跳了太久,一双腿已经麻木了。一只脚似乎被地上什么锐物刺过,疼的厉害,白色的靴子也已沾染了斑斑血迹。他搂着她的纤腰,黑眸中带着潋滟的笑意:&ldo;还是我抱你回去吧!到我住的别院如何?&rdo;&ldo;你!&rdo;瑟瑟的脸忽地红了,&ldo;多谢明楼主,不用了!&rdo;不管如何,她也是夜无烟的侧妃,和明chun水这样牵扯,似乎不妥。他却无视她的话,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快,道:&ldo;我明chun水说过的话,还没有人敢拒绝。你也一样!&rdo;他极是霸道地封了瑟瑟的xué道,抱着瑟瑟,运起轻功,从树丫上方御风而行。他的速度极快,耳侧是呼呼的风声,一排排绿树红花飞速向后退去,幽凉的风拂面而来,扬起了两人的发,dàng起了两人的衣,说不出的潇洒。瑟瑟偎在明chun水怀里,倾听着他qiáng有力的心跳,心中,竟升起一种安稳踏实的感觉。&ldo;你,为何会在这里?这样的雨天,似乎不是赏花的好时辰!&rdo;瑟瑟轻声问道。&ldo;如若我说偶然,你信吗?&rdo;明chun水淡淡说道。瑟瑟自是不信,哪有这么巧的事。&ldo;我想见你,我的属下发现了你的行踪,我便赶来了。&rdo;他淡若轻风地说道,却不知这样的话在瑟瑟心头泛起一波涟漪。chun水楼的楼主绝对有这个能力的,只要她在街上一出现,他定会找到她。可是,他为何要见她?&ldo;为何要见我?&rdo;她挑眉问道。&ldo;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个理由,可以吗?&rdo;他轻声在她耳畔道,语气里半是认真,半是戏谑。瑟瑟心头一滞,淡淡笑道:&ldo;明楼主,你是不是经常这样取悦女子。&rdo;他足尖在一棵树上微微一顿,一树的落英纷飞。他凝眉,眼神冷静清澈地望着她,&ldo;这个世上,还没有哪个女子需要我来取悦,除了……&rdo;他的眸光从瑟瑟脸上掠过,后面的话极低,是你,还是她,瑟瑟没听清,那个字便飘散在风里。临江仙034章温暖明chun水的别院就建在城北的平民区。那是一座老旧的宅子,没有官宅的高门白墙,矮矮的石墙上爬满了青苔,门前是弯弯曲曲的碎石子铺就的小巷。这样的旧宅在帝都很多,看上去普通的很,很难想象,chun水楼的楼主就落脚在这样的地方。明chun水抱着瑟瑟一路进了厢房,将她安置在软榻上,吩咐侍女为她更衣洗漱,为她脚上的伤口敷药。瑟瑟坐在软榻上,隔着水晶帘子,她看到明chun水懒懒坐在外间的卧榻上,手执dong箫,放在唇边,轻缓悠扬的箫声便缓缓流出。曲调柔和,却一点也不悲伤,悠悠扬扬,带着令人心暖的温柔。那种温柔,就像母亲的手从你受伤的心头抚过。三日三夜不曾安眠,又在林子里疯狂舞了两个时辰,瑟瑟实在是太累了。随着箫音越来越轻缓悠长,瑟瑟的神思不知不觉涣散,渐渐沉入到梦乡。箫声的最后一个音调消散在空气里,明chun水站起身来,掀帘步入内室,抬手示意两个侍女退下。他负手凝立在软榻前,眸光深邃地凝视着她。她安睡的样子很恬静,睫毛垂下,长而密,带着一种静谧清远的美。他伸手,修长的手指缓缓抚上她的脸,从她的鼻唇到眉眼,最后在她的额头顿住。他那双深黑的眸闪过一丝复杂的幽光,他知道,只要微微一使力,他便可以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下,眼前这张脸便会换成另一张脸。然,他的手指在她额头停留良久,竟最终缓缓离开。方才,chui箫之前,他便在口中含了&ldo;安息丸&rdo;,这种丸药对于神志清醒的人是没有作用的,对于疲累的人却有极qiáng的安息作用。随着箫音的流泻,香气弥漫在室内,让疲累的她迅速入眠。他本要揭下她的面具,看一看她的真容。可是,不知为何,在最后一刻,他却忽然没有了勇气。静立片刻,他伸手从chuáng榻上拿了一条绵软的锦被覆在她身上。瑟瑟醒来时,天色已黑。这一觉睡得极是安稳,解了近几日的疲累。自从娘亲去了后,她日夜都在灵前守着,不曾有一夜好眠。却不想今日在这里,竟睡得如此舒服。瑟瑟起身从chuáng榻上下来,看到外室有一豆昏huáng的烛光,漾起温暖的光晕。她缓步走到珠帘前,透过帘子,看到明chun水坐在灯下,手中执着一本书,正在看的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