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不能晚点再来争辩吗?”杰克咆哮道,显然并不习惯有人反对自己,更别说同他争吵。
“没错,拍卖即将开始,衷心祝愿二位好运,投标顺利。”汉尼拔向他们告辞,注意到舞台上开始充斥起紧张不安的欧米伽们,拍卖师在讲台上翻阅着资料。在回到座位的路上,汉尼拔无意间听到奇尔顿也在唠叨威尔·格雷厄姆,提及一系列不同寻常的神经官能症集合如何让他成为一位高效的犯罪分析师。像奇尔顿这样目光短浅的糟糕小人物都对威尔有所计划,阅览书籍指望今后能对他有所研究,还对被他逮住的漫不经心的听众夸夸其谈。看来杰克稍后将迎来一名竞争者。大多娼寮不会太感兴趣,更不会真心争取一名威尔这个年纪的欧米伽,尽管他的性别如此特殊。他们想要的是新鲜柔软的肉体——这让汉尼拔开始疑惑威尔是否还是个雏。既然这么久都没被发现,汉尼拔不认为他会冒极端风险交往一名情人。
好奇心越来越急迫起来。威尔·格雷厄姆迅速从一个虚构的存在转变为一段传奇。一名工作的欧米伽,到这个年纪仍未结合,还极有可能仍旧是个处子。到汉尼拔重新坐回贝德莉娅身边时,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自己投标的可能性了,而贝德莉娅体贴地为他倒了一杯葡萄酒,这次是红的。以他对这位同僚偏好的了解,汉尼拔毫不意外这是一杯巴罗洛干红,香气扑鼻,充满鲜明的樱桃滋味。不是他理想的呷酒,但贝德莉娅偏爱丰收季节的年份佳酿,而这次轮到她选了。
忽略了周遭正在进行的拍卖程序,汉尼拔陷入内省,他的复杂思绪绕着这位名叫威尔·格雷厄姆的新对象飞速旋转起来。大多数欧米伽驯服地接受了社会强加于他们身上的命运,将生命中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学习那些符合社会价值的东西。他们天性容易满足,欧米伽都有种取悦阿尔法或是自己配偶的本能需求。而就他搜集和推断得来的信息,威尔·格雷厄姆一点也不符合一位温驯欧米伽的典型形象。
这对他非常吸引。汉尼拔想要一见吸引他兴趣的这个男人的庐山真面目,他中止了与贝德莉娅的对话,将目光投诸舞台上,那上面全是坐立不安的欧米伽,他们情绪紧张,整齐地排成一排。女性排在前边,按从年幼到年长的顺序,尽管她们基本上都在同一个年纪。
威尔·格雷厄姆在这群人中尤其显眼。除了拍卖师和现场保安,他是台上唯一一名男性。事实上,台上大多保安都环绕在他周围。他也是唯一一名受伤并且被捆绑的欧米伽,他的眼睛和大部分脸庞都被遮盖在一张沉重的皮革面具之下,面具环绕他的头部,看上去在他后颈处还上了锁。这是一件旧时代的拍卖场会用到的复古道具,不知何故又被重新取用。
在昔日,拍卖场上的欧米伽会全身赤裸,蒙住面部,其背后的寓意是拍卖后第一个见到其面容的人只能是即将成为配偶的阿尔法。如今欧米伽被允许简单地装束起来,用一块仅够遮住重点部位的纯白布料,其面料几乎透明,假模假样地维持住体面,其实是为了更好地展示他们的资本。汉尼拔有趣地注意到威尔那堪堪蔽体的衣物已被撕裂得一片狼藉、沾满血污,皮肤同样遍布瘀伤。显然,他并未轻易就范。尽管目不能视、步履蹒跚、身受绑缚,他仍然肌肉紧绷,似乎一有机会就会像离弦之箭一样冲出去。脏乱、挂彩、受虐,绝不符合汉尼拔一贯的审美,换了平时肯定得不到他一丝注意力。随着其他欧米伽被接连售出,他越来越靠近舞台前端,靠近汉尼拔的桌子,阿尔法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威尔身上。
那气味,自汉尼拔进入会场以来就一直困扰着他的气味,它来自威尔·格雷厄姆。它在空气中迅速从游离电荷变成了球状闪电,让汉尼拔的皮肤像是被刺透一样疼痛起来,全身寒毛倒竖。那原本轻飘飘的、微醺的气息之前甚至可以全然忽略,这一刻突然让汉尼拔仿佛沙漠中的旅人一样干渴地吞咽起来,并且疯狂地渴望起新鲜空气。他在心底飞速地权衡着。熟透的蜜桃像要爆裂开来,丝丝细雨侵润着大地,这气味开始让汉尼拔窒息,将他的理智连同不可置信一起驱逐出脑海。这香气只能来自一个纯粹的欧米伽。不仅如此,从这窒人的甜香中他能断定,威尔·格雷厄姆,这个奇怪的欧米伽,就是他的伴侣。尽管给不出理由,但他相信这个事实,相信它是如同自己的骨骼一样坚固的真理,一个目前为止刚刚揭晓的秘密,现已镌刻于他皮肤之上,在他眼底深邃的黑暗帷幕中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