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上来扳着王熙凤笑道:“瞧瞧二嫂子这张嘴,这不是替我们姐妹讨东西,好像是为了她自己呢!”说的众人越发地笑了。湘云道:“好歹也有个一二三四出来,我是极喜欢那句淡极始知花更艳的,一点儿也不小家子气,林姐姐的偷来梨蕊三分白一句虽然心思巧妙,但到底有些过于纤巧了。二姐姐的风吹英华偿高洁也是极好的。三妹妹的玉是精神难比洁一句我也非常喜欢。”说的宝玉忍不住插话道:“云妹妹,你这评的不公,怎么我的‘冰作影’、‘玉为魂’就不好吗?而且林妹妹的心思可非常人所能想的,那两句极是风流灵巧,倒像是天外神笔一般,怎么就不如淡极始知花更艳了?”湘云还要说什么,早被黛玉截住话头道:“云妹妹原评的极是,我那首不过是戏作尔,何必认真?”萧翰翎也道:“依我说,众位姑娘写的都是极好的,若论数量,史姑娘一人独作两首,可见文思泉涌,才华过人,自当节。至于四姑娘,虽未作诗,然其画作也当得一绝。是以依我来说,还真是难分高下,各有千秋了。”萧翰翎这席话一结束,王熙凤立刻拍手道:“看吧,连六殿下都赞同我的观点,让老祖宗、两位太太和薛姨妈都破费点儿呢,这回可不是我贪心想要讨东西了。”贾母听得,忍不住笑指着她对薛姨妈道:“瞧瞧凤丫头这张嘴,真是死活都由她说去了。罢罢罢,照说今天都是极高兴的,就把这些东西拿去给她们姐妹们分了吧。”鸳鸯忙捧起托盘来在黛玉、宝钗等人之间,众人因不过是逗趣,并没人是为了什么东西,因此不过各自取一两样小巧饰物罢了。一时笑闹毕了,又听了一回戏,黛玉便觉得有些倦了,但一来还没有弄清那小旦的身份,二来众人都在,因此也不过强撑着罢了,倒是湘云,许是因为今儿得展了才华,倒是极为兴奋的,又是喝酒又是划拳的,不长时间,倒是与萧翰翎混的极熟的。宝钗自重身份,在一边微笑坐着,倒果然是端庄大方,时不时地又对着台上的戏曲评点一番,让萧翰翎颇为刮目相看。探春亦是在旁边陪坐说话,说笑间也颇有大家闺秀的气度。相较之下,反而是迎春、惜春比较沉默一下。王夫人看着说笑热闹的众人,眼里闪过一丝算计,那邢夫人看宝钗、湘云、探春极能讨六皇子欢心,而迎春却如木头似的坐在一边,一针下去也扎不出一声来,不由得心里火起,但又不得发作,时不时狠狠地剜迎春一眼,那迎春却只做不见,或凝神听戏,或转头微笑和惜春、黛玉低语。一出戏毕,贾母因极喜欢那一个做小旦的与一个做小丑的,便让带进来。此时,那两个女孩子俱已经卸去了戏服装饰,越发显得眉目清秀,楚楚可怜。因被带进上房时,那做小旦的尚能稳的住,那做小丑的想是未见过这等场面,便有些发抖。及至等她们走上前来,黛玉抬头看时,早如被使了定身法一般,直直地愣在那里了。这会儿,那演小旦的女孩子卸了妆,那眉眼、那脸盘,不是颜岚又是哪个?低低地呢喃出一句“岚儿”,黛玉的视线便被眼泪模糊了。那颜岚仿佛感应到了一般,一双秋水妙目也看向了黛玉,立刻也便呆住了,抖索着嘴唇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一刹那间,她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眨了眨眼睛,将泪水眨掉,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去,同着另一个小戏子一起磕下头去,见过了六皇子、老太太、太太等人。紫鹃在一旁看到颜岚时,也有些吃惊,不过她很快察觉到黛玉的异样,因回头看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两个小戏子身上,并没有人看向黛玉,忙悄悄到黛玉身前,轻轻拉了她一把,黛玉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偷偷别转头去擦掉了眼泪,一双眼睛却依旧不错眼珠地盯在颜岚的身上,仿佛想要从她身上看出她这三年来的辛酸一样。黛玉没有注意的是,从她刚刚的低喃,她的一举一动就已经全都落入萧翰翎的眼中,黛玉那眼中的伤痛,晶莹的眼泪都让他没来由地心中一痛,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再转过头来时,却又已经恢复了春风般的笑容。却听贾母在上面询问她们都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原来那小旦叫龄官,今年十一岁,小丑叫武官,今年才九岁,贾母听了又不由得感叹了一番,,便命人拿了些果品与她们吃,又叫不可为难了她们,并另外赏了两串钱。在看到龄官的时候,王夫人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趁着贾母询问龄官的时候,王夫人不动声色地扯了王熙凤一把,王熙凤不解地回头,正对上王夫人的眼睛,她看看龄官,又用下巴几不可闻地点了点黛玉。七十七、巧瞒身份黛湘口角上回说到王夫人因看到龄官和黛玉颇有几分相似的容貌,想到黛玉平日的性情,心里立刻便打起了别的主意,示意王熙凤将之说出来。那王熙凤本是聪明人,看王夫人如此行径,立刻便明白了,可心中又不禁为难,黛玉对她夫妻不薄,而且也正是因为黛玉的提点,她现在才渐渐地和邢夫人搞好了关系,才渐渐地将身子养的好了一些的,更何况黛玉又是郡主,这亵渎郡主可也算是一大罪过吧!但是……毕竟的王夫人才是真正的当家人,自己名为当家奶奶,其实还不是要听她的。罢了,也就只能再对不起黛玉一回了。歉意地看了黛玉一眼,脸上堆起笑来,一手拉了龄官到众人面前,道:“你们看看这个孩子,扮上去倒活像是一个人,你们是再看不出来的。”不说出黛玉的名字,可能也是她所能做的最后一丝对黛玉的保护了吧。王夫人本来看王熙凤拉龄官出去,心里还是颇为高兴的,哪里知道这王熙凤竟然是说一半咽一半,便有些不满地瞪了熙凤一眼,却也不能说什么。那贾母本想着对黛玉示好,让她去销了刑部的案子,丢失之物在自己家里慢慢访查的,哪里料到王夫人和熙凤竟然来了这么一手,因此也恼怒地瞪着熙凤,素日只说这凤丫头是个伶俐的,怎么今儿也是糊涂了。宝钗、探春自然不肯当着萧翰翎的面失了身份,因此也都一笑低下头去,迎春、惜春又和黛玉关系较好,这会儿只担心黛玉沉心,因此两人担忧地对望了一眼,便都看向黛玉。宝玉亦发地是不肯说的,一时便有些冷场。那湘云多喝了几口酒,说话更加的口无遮拦了,这会儿看大家沉默,她便起身来,拉过龄官的手,上上下下看了几眼,笑道:“谁说我们看不出来,我看倒像是林姐姐的模样抗战之金属狂潮。”此话一出,众人心思各异,王夫人是心中暗喜,宝钗、探春也有些得意的神色,王熙凤、李纨、迎春、惜春则是担心,贾母也变了脸色道:“云儿不可胡说,你林姐姐岂是你胡乱比的?”黛玉在王熙凤的话出口时就想到了这个局面,本来想说几句话圆过去的,可是一抬头却碰上萧翰翎探究的目光,心中一动,因想到这六皇子当年亦是随着皇上微服南游,经历了陆家之事,又知道自己与陆家关系的人,更何况在场这么多人,难保不传出什么话去,因此不敢大意,遂看了龄官一眼,两人交汇了一个眼神,立时便心领神会。黛玉随即一扭身,佯怒道:“怎么我林家女儿就是这样的轻贱了,竟然被人如此拿来比戏子取笑?难不成是欺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不成?”说到孤女二字,不由得触动心事,又思及如今惟独剩下颜岚一个亲人,近在咫尺却不得相认,便不由得低下泪来,哽咽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