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婆子答应着就要下去安排。不提防刚刚还站在紫鹃身侧的司云蓦地过来挡住了去路,回头冲着黛玉急道:“姑娘,这样不行啊!”“怎么?”黛玉停住欲送往口边的茶,抬头正对上司云的眼睛,却见她果真一脸焦急不安的神色,倒不像是装的。“为什么不行?”“这……这……”司云结巴了一会儿,似是很为难,忽然看到黛玉嘴角的笑意,仿佛立刻镇定了心神,依旧低下头去,缓缓道:“司云自幼不惯与别人同睡,而且,而且司云睡觉不老实,只怕夜里会吓到这位姐姐。”说着,头越发地低下去,又垂到胸前去了。梦游症?黛玉惊讶地想着,低头凝想了一下,便道:“既然这样,那嬷嬷还是另派人收拾出一间房来,让司云另住吧,紫鹃雪雁还在一起就好。”那嬷嬷答应着便下去了传承基地。司云也松了一大口气,身上明显地放松了很多,黛玉看的好笑,把她叫到跟前说:“虽然义父将你托付给我,说是给我做粗使丫头,但在疏月轩,并没有太多规矩,也没有多少粗活,下面还有粗使婆子呢,你也不必太拘谨了,紫鹃、雪雁都是极好的人。”司云一一答应了,却仍然是低垂着头。黛玉笑笑,看来要想让她学会抬着头看人,还要再适应一段时间吧!“紫鹃姐姐,水已经烧好了,请问一问,姑娘这会儿可要沐浴?”外面有小丫头请示。紫鹃便上前问黛玉的意思,黛玉便道:“今儿天热,出了一身汗,也没精神做别的了,就抬过去吧。”紫鹃答应着出去吩咐。司云也不说话,扭头竟往外走去。黛玉一眼瞥见,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忙站起身也跟了出来,却见她到院门口,一手一个接过了笑丫鬟们抬着的两桶热水,转头问送到哪里?黛玉不觉吃了一惊,看她也不过比紫鹃雪雁高了些许,又是极瘦弱的,怎么竟然一手拎了一桶水,竟一点儿也不吃力的样子?心下不觉有了三分疑心。司云却恍似不觉,只提着水到了黛玉沐浴的房间,一边一个,哗啦啦把水倒进木桶中,竟是一点儿都没有洒出来的。紫鹃跟在黛玉身后,看的亦是吃惊不已,怔怔地道:“想不到司云姑娘这么大力气,这两桶水可不得要四个小丫头才能抬得进来呢!”司云闻言一愣,随即憨憨笑道:“在家做活做习惯了,别的不行,就还有些力气。我爹爹病重的时候,都是我背着他去药铺里看病抓药的。”说着,边把桶交给一边早已目瞪口呆的小丫头,道:“紫鹃姐姐侍候姑娘沐浴吧!”转身出门,外面的暑热随着黑夜的降临稍微有了一丝缓解,微风吹过,司云长长地吐了口气,伸手轻轻拍拍两颊。却不知,这一幕全被身后的黛玉看在眼里。身后,紫鹃已经调试了水温,撒下了嫣红的花瓣,轻声道:“姑娘,好了。”黛玉转身,紫鹃过来关上房门,为黛玉脱去浅翠的绉纱长衣,莹洁如玉的肌肤在闪烁的烛光中散发着神秘的光泽,长发高高地挽起来,饶是服侍惯了的紫鹃仍然禁不住再一次屏息赞叹,姑娘好美!轻轻撩起温热的带着花瓣馨香的热水,黛玉沉思着,一直没有出声。任紫鹃为自己轻柔地揉搓着后背。“姑娘,是不是在想司云姑娘呢?”看着黛玉若有所思的神情,紫鹃轻声问。“嗯,你也觉得她有些古怪?”黛玉问道,手滑过温水,荡起波纹。“是有些古怪,”紫鹃笑道,“不过也说的过去,想来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普通人家的女孩儿,还有些怯惧的,所以总爱低着头,再说了穷人家的孩子,什么不干,力气大写也应该情有可原。”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紫鹃还是找理由说服自己。“照理说,她是沈老爷送来的,应该不会是坏人。”“我也并没说她是坏人,只是看她的眼神,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而且你没发现吗?虽然羞怯,但小户人家的孩子到了这种地方,总会对这雕梁画栋有些好奇的,可她没有,总是安静地低着头,仿佛在掩饰什么似的。更何况她的力气,似乎也超出了寻常的女子?”好看的罥烟眉轻蹙起来,好像两个可爱的问号一般。柔软的细绢擦拭过身上的水珠,换上新衣,推开门,却见一身青衣的司云正站在当庭,黛玉一愣,道:“司云,怎么不和雪雁去凉榻那里歇着?”司云转回身,不敢抬头看黛玉刚经过沐浴后红润如三月桃花的容颜,只轻轻对黛玉行了一礼,道:“司云不热,等着侍候姑娘。”“我倒不用这么多人伺候。”黛玉一笑,走过她的身边,道:“我倒是有些话要问你,且跟我进来。”司云答应着,跟在黛玉身后进了上房,只觉得一股清幽的香气若有还无,缭绕在鼻尖,不觉抬头看了一眼黛玉的背影,白色的轻纱随风飘动,漆黑油亮的长发披散腰间,婀娜腰肢款款,那是一个如仙的女子,眸中闪过一丝火热的情欲,随即被她强压下去,依旧低了头,跟在黛玉身后。紫鹃吩咐小丫头们去把水倒了,也依旧进来守在黛玉身边,雪雁便也跟了进来三界之子。看着依沉静低头地司云,雪雁忍不住扑哧笑了,道:“司云,我们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干嘛走哪儿都低着头啊?”黛玉也难得地打趣她:“是啊,咱们司云这倾国倾城的容貌,只怕抬起头被别人看到了会引来麻烦呢!她哪里还敢抬头,万一被这府上的哪个爷看到了……”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却惹得两个丫鬟嘀嘀咕咕地笑起来。司云忍不住想抬头反驳,说姑娘才是最美的,哪里知道一抬头就对上黛玉促狭的眼眸,知道她们是在故意捉弄自己,虽不好说什么,却也不好再低下头去。黛玉便道:“我早说了,疏月轩没那么多规矩,你也别总低着头了,到时候若是出去一趟,回来练小丫头、嬷嬷们都不认识你了,看不放你进门来。”司云也忍不住一笑,果然地边抬头直视着黛玉的面容,眼里有着隐隐地渴望,黛玉愣了一愣,再看过去,却只看到柔和的眼光,不禁疑心自己看错了,因此接着道:“义父说你也是个可怜人,如今父母都是不在了的,可我有点奇怪,你也不过是个女孩子,却目露精光,力气过人,像是学过武艺的样子,你父母是做什么的?”这个问题想来司云是早有准备的,因此并不多想,便回答道:“回姑娘,我的父亲原是个镖师,确实是会一些武艺的,母亲曾跟着外祖父学过一点儿医术,所以我自小便跟着父亲学了一点武术的底子,所以力气比较大,又因为沈老爷看我会点医术,姑娘素来身子弱,觉得我跟着姑娘或者还有点用处。再加上收到英雄帖要去参加武林大会,带着我很不方便,故此便把司云送给了姑娘。”“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呢!”黛玉点了点头。“那你父母是怎么死的?”雪雁嘴快地问。黛玉虽然也想知道,但一眼瞟过去,却见司云脸上一黯,忙喝道:“雪雁!”雪雁吐吐舌头,对司云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提你痛处的。”司云摇摇头,勉强一笑,正想说什么,黛玉柔声开口,拦住她道:“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心处,不提也罢。今儿天有些晚了,你又和义父在外面奔波,想来未曾好好休息过,今天就先去歇息吧!以后再这里也不用拘谨,你就和紫鹃雪雁一样,也算是我的姐妹了。”司云感激地看了黛玉一眼,却不肯去休息,只问道:“姑娘似乎有不足之症?”黛玉一怔,她因生的柔弱,即便那咳嗽之症已然去了病根,但身子依旧不大好,偶尔风寒感冒依旧咳得连心连肺的,白神医有言,即便去了根也是要好好调养的,所以虽然贾府送的人参养荣丸不敢吃,还是让自己的庆和堂配了药吃着的,最近脸色也好了不少,没想到竟给她一眼看了出来,想来这司云在医术上也确实有些造诣的。因此便含笑笑道:“不错,我是打会吃饭就开始吃药了,虽有名医配了药说是能除根,但依旧在调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