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用枪顶住他的下颏,逼迫他闭上嘴,然后把他推搡进屋里。
“大哥,”吴邪抖抖索索地说,“我钱包里还有三百美元,你左手边是我舍友的房间,他的床板底下有好几管成色不错的大麻雪茄,去哥伦比亚大学参加模联时搞到的。你右手边是我另一个舍友的房间,他的衣橱里有路易十三级别的白兰地,窖龄比令堂的年纪还大。你全都拿去爽吧,我给你背黑锅。”
吴邪有理由抖抖索索,在这个无法无天的国家,枪支店到处都有,他家附近的沃尔玛还卖步兵子弹,五美元一包。国会一直试图限制枪支贩卖,然而在枪支协会一年十亿美元的攻势下,一直就没能真正硬起来过。他上中学的时候,还亲眼见证过一场校园枪击案。
来人不说话,单是审视着吴邪。他的睫毛很长很密,眯起眼的时候,形状美好的漆黑的眼里流露出亮得灼人的光芒,带着一点侵略感,和意味深长的神色。“先别说这些没用的,你知道我是谁么?”
吴邪开始仔细观察起来人,半晌他摇摇头。
来人漫不经心地用枪管凿了他个爆栗,然后脖子一歪,脸一偏,做了个拉小提琴的姿势。
吴邪盯着他看了一会,脑门冒汗。他妈的,会场那么多人,这人莫不是顺风耳?
“别紧张,亲爱的,”来人一胳膊揽过他的脖子,把他往屋里拽,“我们谈谈人生。”
吴邪奋力挣扎起来,“让我去关个火……鸭汤要熬成煤渣了!”
这天吴邪被这个不速之客折磨了一顿。两人先是喝光了老鸭汤,然后从左边舍友的床板下摸出雪茄,再从右边舍友的脏衣服堆里掏出白兰地,互相吹牛放屁,尽兴地爽了一夜。
最后来人摇摇晃晃地走向门口,撞了好几次墙壁后总算摸到门板。他推开门后,转过身来倚在门框上,又掏出那支手枪,随手扔到了地上。“喝了你一大锅鸭汤,无以为报,这个送给你玩。”
他又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我……电影制作系,解雨臣。你可以来找我吃饭。”门砰地关上,“晚安。”
吴邪趴在地毯上,又醉又晕,他像只大毛毛虫一样挪过去,再挪一点,摸到那支手枪,眯起眼,仔细打量着。
“绝对是支礼花手枪。”他甩手把它扔出去,“这他妈的……”
话音未落,手枪刚摔到地上,忽然自行弹了起来,接着一声飞镖般的声响从耳旁呼啸而过,轰然打碎厨房的大半边木门。
吴邪一下子就清醒了,他捂着嗡嗡作响的耳鸣的耳朵坐起来,手臂和脸上扎着小木刺,震惊地盯着木门。
这疯子居然拿真枪顶他,枪里面居然还真有子弹!
由此,他给解雨臣的为人下了定义,并且一天比一天笃定自己的判断:骄傲,张扬,慷慨,才华横溢。
最重要的是,脑子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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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毕业后他们短暂地失去了联系,各奔前程地忙碌,足有五六年后,彼此的生活才有了交集。
吴邪与解雨臣合作了他们的第一部电影,这是属于他们的光辉岁月的开端。
几年来解雨臣走南闯北,做过编剧、演员、灯光师、布景师、监制,终于爬到了导演兼制片人的位置。他以为自己的时代来了,可他忘了,自己曾身兼百职,就偏偏没做过剪辑师。
高深莫测的前辈曾说:“对于导演来说,挑选一个剪辑师就像挑选结婚对象一样,必须慎重,不然离婚时会毁了你的一切的。”
解雨臣进了吴邪的剪辑室,就如同进了龙潭虎穴,八个月后出来时就只剩半条命了,走红毯都顺着拐。
这部电影叫《战地之光》,讲了战地摄影师艾文的故事,其中有一个片段是艾文从科威特战场返家后,他的妻子刚生完孩子两三天,见了他,就抓起花盆掷向他,怒骂道:“带着你身上的死人味儿滚出去!”
后来在婚礼上,艾瑞克·凯尔森——没错,就是那个报道婚礼的路透社记者——采访吴邪,搜刮他俩之间的八卦。吴邪摸了摸鼻子,回忆道:“那次拍《战地之光》,他死也不要把艾文妻子那段恐怖片式的面部特写剪掉,说我是要模仿《黄金三镖客》,并且自鸣得意。我只好说我给你一百块,你让我剪掉,他说不,我说两百块,他说不,三百。最后我给了他三百块钱,把那一段剪了,尽快带入高潮。他足有五六天都拉着棺材脸。”
后来的票房证明,吴邪大概是对的。解雨臣一炮而红,收获了一堆不大不小的奖杯,总算没辜负八个月的拉锯战。
虽然后来那堆奖杯他大多送给好友,让他们拿去当孩子的尿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