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刚过,顾府。
顾子忠小憩醒来,见春彩远远在门口站着,忙叫人进来:“怎么了,可是娘娘有什么事?”
这次春彩的确是奉命前来,将手里提着的东西一一在他面前排开,道:“太后娘娘今日事务繁忙,不方便出来,故派奴婢来给老爷送些东西。”
说完,她又拿出两卷纸,上头密密麻麻,全是小字:“这是大理寺这几日又提审那暗庄刺客时所记的供词,都是许大人亲笔所书,也派人查过了,绝无半句虚言,娘娘让我将此物代交给老爷,请老爷仔细看看。”
上次父女二人已经谈过,谢淮宴摆明了不是好人,但蒋浩孰正孰恶却有待商榷,纵然在她的提点下顾子忠起了疑心,但到底多年的情谊在,有些事还得亲眼看了,眼见为实,才能做数。
顾知微深知这一点,这些日子并未急着叫顾子忠站队,而是得等着大理寺卿将人一轮又一轮的细细审了,确保最后无误,才将这些证词送到顾子忠眼前。
“娘娘有心了。”
顾子忠接过东西,越看脸色越沉,正要开口,又见春彩从袖口掏出一封书信来:“这是娘娘前日派人从暗庄截获的,这信上的字迹想必大人会认得。”
他与蒋浩多年好友,一眼便能看出是真是假,就见顾子忠动作一顿,沉默了许久:“这字的确是蒋浩所写,我不会看错。”
“只是我真想不明白,如今他膝下儿女承欢,家宅安宁,往后就算什么也不做,颐养天年也足够了,何必要闹成这副模样?”
春彩却笑道:“娘娘今早才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再好的人一旦有了贪念,便犹如脱缰之马,拉也拉不回来了。”
“这些道理我自然明白,只是。。。。。”
顾子忠也不知自己是觉得失望,觉得可惜,抑或是觉得愤怒,千言万语涌到嘴边,都变成最复杂的情绪,说也说不出来:“罢了,我随你入宫一趟,去见一见娘娘吧。”
二人回到慈宁宫时,顾知微刚给谢翊写完一本批注,看清来人,倒不觉得意外。
见顾子忠脸色不好,她赶紧扶着人坐下,叫春彩奉茶:“爹爹这是怎么了?”
顾子忠缓缓摇头,那些汹涌的情绪在这一路上均已平复,他只坚定道:“那些证词,证物,我都看过了,和蒋浩同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他竟有如此的狼子野心!”
“而今摄政王为一大势力,蒋家又是另一大势力,若这两方真的联手,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之举,这二人早晚会成我朝心腹大患!”
说到此处,顾子忠又隐隐有些担心:“我如今年岁已大,不比当年,想着进宫来问问娘娘如何看待此事?这蒋浩又该如何处置?”
顾知微冷漠道:“他和谢淮宴,都不能留。”
“可摄政王此刻已在大邺,”
顾子忠面露忧色:“我听闻,娘娘近日急召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叫他们在江南一带又是收粮又是屯草,娘娘不必骗我,我征战沙场多年,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顾子忠沉默了片刻,忽然叫了一声知微,顾知微讶然抬头,就听他道:
“娘娘是太后,可也永远是我顾家女儿,古有俗语,网开一面,便是在告诫你我这些后人,做事万不可半分余地都不留,谢淮宴虽然身在大邺,但他的人脉关系在京城数不胜数,若娘娘想在此时挑起战火,借此逼死谢淮宴,并非良策。”
他说的真情实感,每一步都是为了顾知微考虑,可也实在曲解了后者的意思,顾知微心中感动,但又无奈道:“爹爹误会了,女儿我纵然考量,纵然算计,也绝不会置大夏千千万万百姓于水火之中,眼下好不容易过上今天安生日子,我又如何忍心去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