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里的恶人永远留着一口气折磨别人到最后一分钟。然而没有人回答她,只有隐约的回声传入耳里。悄然无声才是最深度的绝望,她再恨他,前提也必须是他还活生生地存在,而不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宣告终结,这比跟前的处境更让她恐慌,旬旬不由得悲从心来。冬日的山上,天黑得早,原本就乌沉沉的天空益发地暗了下去。连日的雨将岩层上的泥土都泡松了,即使暂时无碍,此处也绝不宜久留。旬旬不敢寄希望于被人发现,抬头看了看头顶,判断着往上爬的可能性。事实上她距离上方的平台并不太远,只要有借力的地方,虽然存在危险,但并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尝试着将脚掷到上方的一个支撑点,那是另一棵树和山体形成的夹角,一点点将身体的重量转移,又是一阵窸窣的声响,无数小石块、碎泥土和残枝雨点般纷纷往身下落,但她基本上是站稳了。就在此时,旬旬好像突然听到了几声极低的呻吟,她一惊,脚下险些打滑。&ldo;池澄,是你吗?&rdo;风声呜呜,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刚升起的希望又熄灭了,正打算四处寻找新的落脚点,微弱的声音再度从身体的下方传出。这一次她听得很真切。&ldo;你嫌我摔不死啊?再弄得我一头一脸的泥巴试试。&rdo;旬旬又哭又笑,她的声音听起来离得并不是太远。她手脚并用地往下,脚下的动静免不得引来他时不时的咒骂,几度惊魂之后,终于儿狼狈地跌坐在相对平缓处,连滚带爬地摸索到池澄的身边。池澄的样子实在糟糕,趴在糙丛中,身体一半被疯长的杂糙和从上面带落的枝叶覆盖,当然,还有许多被旬旬踩下来的石子和碎泥块。旬旬扫开障碍物,小心地将他翻过身来,他一脸的血混着泥浆和糙屑,触目惊心。旬旬赶紧检查他的伤口,看起来血都来自于他脸上的几道血痕,想是下坠过程中被锐利的枝条划伤,幸而没有伤到眼睛,头部也并无明显外伤,虽然看起来可怖。她稍稍松了口气,又一路往下看他伤到了什么地方。他这一下摔得不轻,好在是脚先着地才捡回一条命,比较重的伤势集中在手和脚部,尤其是左脚,旬旬都不能碰,也不知道伤到何种程度,是不是断了骨头。其余的位置多半是擦伤和划伤,但也够他受的,连恶毒的话说出来都有气无力的完全丧失了杀伤力。&ldo;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你还歹毒的女人,自己没事了就一心想着往上爬,要不是我看穿你的伎俩,你……&rdo;只听见清脆的噼啪声响起,两记重重的耳光不折不扣地招呼到池澄的脸上。这是旬旬确认他没有生命危险后做的第一件事,也是她长期以来的愿望。池澄愣了几秒后顿时炸了:&ldo;我cao你大爷!&rdo;&ldo;我大爷早死了,你要是找他的话,我先给你松松筋骨。&rdo;假如曾毓知道三年之后旬旬在这样的情况下给她报了一箭之仇,不知会作何感想。&ldo;你他妈……我cao,你还打!&rdo;池澄的脸再度偏向另一边,暴怒地想要还以颜色,刚一动就痛得他汗与泪俱下,气得差点儿没昏过去。旬旬说:&ldo;你再敢吐一个脏字,我就再给你一巴掌。你不是最恨别人打脸吗,我倒觉得你缺的就是这个!&rdo;&ldo;我……&rdo;这一次在旬旬的手落下之前,池澄明智地将下一个字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同时吞下去的还有满腔怒火和憋屈。他知道她是认真的,他说得出口,她就打得下手,自己落到了任人宰割的境地,再耍狠只会吃更多的苦头。他不说话了,斜着眼冷冷地看着旬旬。又是噼啪两声连响。池澄彻底崩溃,&ldo;不说话也打?你到底要怎么样?&rdo;&ldo;这两下不是说脏字,是因为你太可恶了,相对你做出的事,一点儿也不亏。&rdo;&ldo;那你打死我吧,这样大家都痛快了。&rdo;池澄扭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他的愿望很快得到了满足。&ldo;……你真打?我cao,算你狠……你再找试试看……好了,别打了,求你了行吗,我痛死了!&rdo;池澄这下终于没了脾气,胸口急促起伏着,眼里没了凶狠,脸火辣辣的,说话都含糊不清,可怜兮兮地一个劲地用下巴示意她体察她自己的伤势。旬旬这才去看自己的手,上面也全是血,但并非是从池澄脸上沾染的。她被他带着摔下来时就伤到了手背,爬下来又太急,被灌木枝条扎得手心全是刺,当时浑然未知,现在才感到钻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