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井水冰冻刺骨,洗衣服时旬旬早已领教过,于是口口声声劝他不要胡闹,可他铁了心地一再撺掇她去打水。旬旬实在烦不过,当真拎了桶井水进房,池澄又得寸进尺地要求她用主人家里的大海碗舀一碗给他。她依言照办,舀了满满一碗水端到他面前,看他还有什么幺蛾子,他靠在c黄头只看了一眼,又让她重舀。念在他伤病无聊的分上旬旬才没有过多计较,重新舀了一碗,他还是摇头,几次三番下来,再好的耐心都被消磨光了。最后一次,旬旬重重将碗舀向桶里,气愤之下用力过度,溅出了少许也没顾得上。她心想,要是池澄再想方设法找碴她就抽他。谁知道这次他看到端上来的水竟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死乞白赖地求她将这碗水拿去煮茶。那碗水是旬旬亲自从井里打上来的,她最清楚这就是再普通不过的水,里面除了一丁点水沫子之外什么都没有。她疑心池澄是摔坏了脑子,又或是环境突变造成了心理变态,变着方法来给她找事,一定是自己平时看在那条伤腿的分上太迁就他才造成了这样的结果。把茶煮好之后,她接下来的一两天都没怎么答理他。初八那天终于停了雨,气温有所回升。虽然滚哥探路后回来告诉他们,下山的路还是有不少结冰的地方,依旧没什么车上得来,山卜的车也不敢下去,包括山庄里的旅游巴士。但栈道却可以通行了,只要小心一点儿,基本上不用再担心打滑。出于一片好心,滚哥问池澄和旬旬是否打算趁现在搬回酒店里,毕竟那里的条件设施都好一些,如果他们愿意,他可以找来帮手沿着栈道将他抬到山顶。旬甸有些迟疑。一方面滚哥说的确是实情,可另一方面栈道的冰刚化,山势陡峭,如果抬着伤员前行,还是会有危险,同时也太麻烦人家。而且据她了解,春节期间山庄里留守的工作人员并不多,医务室里照样没有值班医生,回去后除了住宿条件得到改善,他们照样得困在上面。她还没做决定,池澄已直截了当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他问滚哥夫妇是否他和旬旬在这里住得太久给他们带来了不便,说着还从钱夹里抽出了钱往滚哥手里塞,一再表明自己不会白白拖累他们。滚哥滚嫂看着池澄塞过来的钱,都窘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直到旬旬狠狠瞪了池澄一跟,他才讪讪地将钱收了回去,但还是那个意思,他希望主人家继续让他们待上几天,直到公路通车为止。滚哥夫妇一再表明自己对家里来客是求之不得,实在没有赶他们走的意思,于是再不提搬回酒店的事。想到池澄还有行李在山庄的客房里,旬旬决定趁路好走,替他把东西取回来。池澄却并不怎么领情,说那都是一些衣服什么的,不值几个钱,犯不着多此一举。旬旬很是纳闷,明明昨晚帮他擦身的时候他还抱怨身上的碎花睡裙,恨不得立刻找到合适的衣服替换呢。她还是打算走一趟,至少得去把房间给退了。滚哥怕路上出意外,特意吩咐滚嫂陪着一块儿去。出门的时候,旬旬见池澄万般不情愿的模样,就好像她这一去铁了心遗弃他一般,不由又有些好笑。路上,旬旬为池澄二话不说掏钱的行径向滚嫂道歉。她也不知道滚嫂到底听懂她说什么没有,只知道自己说完,滚嫂对她叽叽咕咕说了一大通,黑红的脸笑得像一朵花似的,但旬旬是一句都没听明白,只得尴尬地回以礼貌性的微笑。滚嫂大概也知道她不明白什么意思,又是笑又是摇头,竟有几分干着急的意味。她放慢了语速,用尽可能接近普通话的语言,配合着手的比画一再向她强调。旬旬全神贯注地听,只知道她说了&ldo;井水&rdo;、&ldo;喝茶&rdo;之类的词汇,竟像是为池澄前两天的怪异举止做解释。旬旬想起来,那天她煮荼时,滚嫂也一直在灶旁笑嘻嘻地看着她。这下子旬旬也有些好奇了起来。上到明灯山庄取了行李后,她在前台办理退房手续,忽然心思一动,随口问服务生是否懂得方言。其中的一个小姑娘说自己是本地人,旬旬便请她代为翻译滚嫂的意思。滚嫂又讲了一通,那小姑娘听完就笑了。她告诉旬旬,滚嫂的意思是说,在她们当地的寨子里有个风俗,即每年的大年初六也被称作&ldo;舀水节&rdo;,按传统,待嫁的女子会在这一天的早上给情郎舀一碗井水煮茶,如果这碗茶打上来时带着白色水沫子,便是好的寓意,象征着这女子与情郎是真心相爱,男方喝了这碗茶,两人就可以白头到老。小姑娘说完了,滚嫂还是一直点头朝旬旬笑,想来是滚哥无意中把这个风俗当做趣事告诉了池澄,没想到他当了真。整个舀水煮茶的过程滚嫂看在眼里,她盼着小两口好,让旬旬不要为这件事生池澄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