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慧笑道:「要多谢你来才是。」叫佳佳的女孩看出我的无趣,整晚没有再多说话,我看她才算得上是安静的中国人。这时看出我要走,她适时得体地上前来道别:「下次一起去打球好不好?」没想到她还会这样说,所以我答:「好。」并不是说没有女人适合我,而是我的心已经变质,不再随著正常轨道运转,有些事情正在慢慢失控,双脚像失重,有些找不著调。在回去的路上,我反复想著那条启示的内容,老实说,我很震惊。我离开还不到一个月,郑耀扬和秀芳就要结婚了,呵,真是有些懵了。这不是郑耀扬匆忙之间的决定,绝对不是,这我有把握,我是说,他不会挑在这个时候结婚,也许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也许他已经想通我们之间的问题所在,只须三天,凭他的智慧一定猜得出我是谁给支开的,如果说,别的事他是为了我,那结婚肯定不在此列。我不知道郑耀扬有没有通过各类渠道找我,但秀芳刊登这则启示显然只有一个理由,如今目标近在咫尺,她会想见我……当然,我至少应该祝福秀芳,我应该祝福她,无论这个决定出於什麽理由,我都该那样做。只是,我都不清楚自己现在要给怎麽样的反应才算正常,我觉得──很乱。晚上,张守辉居然主动联络了我。「陈硕,你在巴黎的日子看来非常闲适哪,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他这麽说,我一点儿也不意外,事态尚在掌控中,他很放心。「张董今天还真有兴致,怎麽想到给我打电话?」一出口,讥讽掩都掩不住。「陈硕,对於你和耀扬之间的事或许是我太多心了,你又何尝不是强脾气,别人说东你偏往西,男人嘛,年轻时谁没有几件荒唐事,贪图刺激也没什麽,事情过了就过了。」看来他最近心情好得不行,「耀扬已经跟我说了,他也承认你们之间根本没什麽,他只是求才心切,想把你留在宙风。」他这番自觉颇善解人意的话听在我耳朵里却不是个味道,我在揣测他的真假度,但心却不由得沈了沈,因为知道张守辉没必要作戏给我陈硕看,没必要。「张董,对於成业的一切,我都会守口如瓶,也希望你能停止对我的监控,还我清静。」我的要求提得并不婉转。「你现在还不够清静?」他笑得不怀好意,但随即又说,「你看了秀芳刊在五家华人报纸上的启示了吧?想不到你还挺会笼络人心的,他们要你去观礼,耀扬明著不跟我讨人,心里却也认定我刻薄你。现在我也想通,毕竟是你帮我说服耀扬加入成业,我这个人奖惩分明,测试你这段时间,也知道你并无二心和破坏欲,就不打算再为难你。不如,你去香港露个脸,让耀扬知道一下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不是张守辉在作戏,那就是郑耀扬了。原来到现在为止,我还是没有能猜透他。我吸一口气,静静地说:「我会去出席婚礼。」「陈硕,话说在前头,你在行为上最好注意点,还有,别在耀扬面前乱说话。」反之,我绝对不会好过,张守辉这是在给我下最後通牒。我没想到恢复行动自由会这麽容易,当然,我没想到的还有很多事情,想都想不到的事情。很长时间,我就只是抽著烟在客厅的沙发里干坐著,没有开灯,漆黑一团,像我暂且停摆的分析力。我不知道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再回到香港这块是非之地,我还能不能像以往那样坦然,其实也料到自己只会将清水越搅越混,而对於郑耀扬,再要以什麽身份与他面对面。算了算日子,慧很惊讶,她大致也猜到我就是报上要找的人。最後还赴了台湾妹的约,打了一场网球。「听说你要走了,什麽时候?」「下个礼拜。」「有个问题不知道问出来会不会太唐突。」「问出来才知道会不会。」「我看了那则启示,那个人是你的情人吧?而她现在要跟你的一个朋友结婚──」女孩子的联想力可见一斑,我笑:「为什麽会这麽想?」「显而易见,她能在报上不避讳地公开找你,说明你们三人曾有密切联系。但你为什麽一直不向他们透露行踪?到现在却又突然改变主意?」对她的细心和聪明我有些吃惊:「我的情人我的朋友背叛了我,为逃避现实,避走异乡。佳佳,你这个故事,情节缺乏张力,故事太过老套,顺便告诉你,你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