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纤秀笑道:“我想阿果跟我吵都不成呢。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我说的话,他能不能听懂。”虽如此说,桓纤秀转头打量阿果的时候,眼神里却带着宠溺之色。这会儿,锦宜突然发现自己跟桓府四房的另一个相似之处。两个人说了半晌的话,毛氏派了小丫头来,说准备妥了给锦宜的房间。桓纤秀道:“姐姐一定是累了。你的病还没全好,我送你回去歇息吧。”锦宜跟她虽没说很多话,却觉着彼此心里都是清楚明白的,竟似一见如故。她的确是有些乏累,原先喝了药,只吃了两块儿点心,现在有些困饿之意,因此并没有推辞。起身之时,锦宜特意躬身拉了拉阿果的手:“我改天再来看望阿果。”小孩仍是默默地看着她,并没有道别。客房靠近后花园,也跟桓玹的南书房相隔不远。锦宜回到房中后,容先生又叫药童送了另一份汤药,跟特意吩咐厨下准备的饭菜。桓纤秀并没有立刻就走,只是在旁陪着,直到锦宜喝了药,吃了饭,她年纪虽比锦宜小,照顾人却是一流。直到外间传来吵嚷之声,听着是八纪跟子邈又摸了回来。桓纤秀这才道:“姐姐就安心住在这里,且记得把身子养好了最要紧,其他的不必多想,我得闲也会来看你。”锦宜欲起身相送,桓纤秀握着她的手道:“留步,不是外人。”桓纤秀出门的时候,果然见八纪跟子邈打打闹闹跑了来,见了桓纤秀,两人站住,齐齐叫道:“四姐姐。”等桓纤秀去了,八纪才道:“这个四姑娘,平日里不言不语的,没想到对姑姑还挺上心呢。”子邈说道:“你小心说话,她将来是太子妃,也许……是皇后娘娘呢!”八纪笑道:“是又怎么样,咦……莫非你是因为姑姑做不成太子妃了,所以瞪我?”子邈听他又胡说,便道:“等我告诉姐姐!”八纪不以为然:“你去说呀。”子邈眼珠转动:“我告诉三叔公!”八纪扶着额头,老气横秋地认输:“阴险,卑鄙,甘拜下风。”两个小家伙跑到房间里,锦宜因吃了药,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实则听着他们在外头嬉笑的话。不觉唇角微翘,昨夜在郦家的经历犹如身在地狱,但是这一刻……却竟像是偷到浮生半日之闲之静。刹那间,生辰那日绽放在天际的烟火复又浮现:执子之手,平安喜乐。心头砰然一动,像是心底的烟花也随之绽放。真的能……执子之手,平安喜乐吗?又或许是这一刻太过“喜乐平安”了,竟让锦宜生出了一种如梦似幻之感。桓玹进门的时候,正八纪跟子邈坐在堂下,对着一盘棋像模像样地乱下。两人虽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却难得地并没有出声吆喝,反而刻意地压低声音,间或手舞足蹈地斗狠,似打哑谜般。桓玹起初不解他们为何要如此,直到八纪用压低的哑声警告子邈道:“你不要再赖账,不然吵醒了姑姑,我向她告状。”子邈则道:“我不怕你,你敢跟姐姐告状,我就跟三叔公告状。”“你告什么,我又没有赖棋?”“你说姐姐当不成太子妃……”八纪正要捂住他的嘴,突然身侧传来一种不祥之感,他下意识地探头瞅了眼,果然见桓玹站在旁边默默地正在望着他们两人。八纪几乎要晕过去:“三、三叔?!”子邈回头一看,也忙跳起身来:“三叔公。”桓玹举手示意他们噤声,然后又轻轻地挥了挥手,竟是让他们走开的意思。子邈还要再说,八纪忙拉着他的胳膊,使出吃奶的劲儿将他拽了出去。室内重又一片清静。桓玹迈步往里间儿,两个丫头立在门口,见他进来正要行礼,却因见了他的手势,都低着头退了出去。床帐半垂着,桓玹走到近前,举手将床帘撩起来。大概仍是余热未退,锦宜的脸色有些不太正常的红,又许是因为呼吸不畅,嘴角微微张开,睡得无知无觉。桓玹悄悄地抬手,在她额头上按落,手底下果然仍有些过热,他禁不住心底叹息,恨为什么不是自己代替了她受苦。他也不落座,只是默然立在榻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面前无邪的睡容。直到他终于无法忍受,缓缓俯身,想要在那朝思暮想的唇上吻落的时候,脚步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原来是容先生派的药童,又来送药了。这孩子却并不懂什么忌讳:“三爷……”只一嗓子,就把锦宜惊醒了。睁开双眸,当初郦锦宜嫁入桓府,并没有轰动到皇帝赐婚的地步。除了桓素舸,以及当事的这两位“新人”,没有人知道这门突兀而丝毫也不匹配的亲事从何而起。似乎只有桓玹交代了一声,然后底下的人就满怀着震惊跟不信、按部就班地开始准备起来。在所有人看来,这一切完全就像是一场荒唐的演练,偏偏每个人都投入了十分认真。成亲那天,本该是洞房花烛,桓玹来新房里走了一遭,看了眼自己的“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