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会儿,项兰看他们没反应,仍然很有兴致地说:“我知道你们虽然嘴上不问,心里却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还是我主动告诉你们吧。第一,结婚多不自由呀,再也没有选择的权利,天天就得对着那么一张同样的脸,总有一天会看厌吧。第二,要是一不小心结了婚,过不多久彼此看厌了,为了打发时间,就得生个孩子,那可就烦死了……”说到这里,项兰脸上一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没了兴致,糙糙收场,“第三,就算要结婚,也得找我姐这样的。唉,算啦算啦,知道你们不喜欢听,我不说了还不行么?”
忽然之间,项兰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坐在桌前,双手撑着下巴,一语不发地愣神。
项青看了普克一眼,又看着项兰,柔声问:“阿兰,有什么事么?”
项兰抬眼看了看普克,她的大眼睛黑白分明,这时没有了捉弄人的表情,显出几分楚楚可怜来。
“没什么。”项兰无精打采地说,低落的情绪与刚才简直不像一个人。说完,她站起身,对普克勉强笑了笑,说:“对不起,你们慢慢吃,我先回房间去了。”
项青看着项兰离开,脸上罩了一层愁云。沉默了一会儿,说:“恐怕是有什么事,对不起,普克,我去看看,你先吃好吗?”
普克温和地对她笑笑,说:“没关系,你去吧。我想她可能是有什么事,刚才还说找了你一下午。”
项青看看普克,温柔的眼睛里含着一丝感激,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转身出了饭厅上楼去了。
普克慢慢吃着饭,暗暗猜着项兰究竟有什么心事。从刚才项兰的反应来看,说不定事情会比较严重。普克回想着项兰说的话,心里已隐约猜到了是哪一类事情。正想着,项青慢慢走了进来,普克一眼看出,项青的脸色变得很苍白。
项青在普克对面坐下,眼睛望着桌面,长而密的睫毛低低垂着。好一会儿,才抬起眼睛,目光里有一丝悲哀,看着普克说:“阿兰怀孕了。”
普克沉默了一会儿,这个结果与他刚才暗中的猜测是一致的。他问项青:“多久了?”
“她也不大清楚,大概一个多月吧。”
普克想了想,平静地说:“别着急,看看医院有没有熟人,带她去处理一下。”普克想,凭项青这种家庭及项兰这样的性格,估计是不会留下这个孩子的。
项青克制不住低低呻吟了一声,用手掩住面孔,声音显得很挣扎:“她不该这样的,她不该这样的……”
普克看着项青,心里忽然隐隐感觉到一丝怜惜。这种怜惜不同于普通的同情,而是让人出自内心地想给对方以帮助,为对方分担忧愁与痛苦的那种感觉。在短暂的时间里,普克极力控制自己的这种情绪,他很清楚目前自己所处的位置与身负的责任。即使能够为项青做些什么,也仅只限于行动本身,而不能带有情感上的因素。否则的话,很难在下面即将进行的工作中保持完全的客观。而侦破案件,才是普克生活的中心。
普克低声说:“其他的问题慢慢考虑,还是先想办法,解决最要紧的事吧。”
项青长长叹了一口气,将手从脸上拿下来,说:“也只有这样了。我就担心她会出这样的事,旁敲侧击地提醒过很多次,你也看到了,她……怎么办,我又不太懂这些事,又不可能告诉我妈。”
普克说:“现在医院里做这种手术应该很方便,不过,要找安全可靠的。我想,你陪着她去比较好。”
项青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头,看着普克,脸上露出恳求的表情,小声说:“普克,我知道我提这样的请求可能有些过分,可是我实在……”
普克温和地打断了项青的话:“别害怕,我可以陪你们一起去。只是a市我不太熟,你先找好医院,我们尽快就去吧。”
项青默默地看着普克,有一种很复杂的光芒从黑不见底的眼眸深处浮起来。那种光芒是如此奇异,普克辨不清其中真正的内容,却仍然被它所吸引,使他既想沉浸于其中,又有一丝丝的惧意。而这种复杂矛盾的感觉,是普克以前从未体会过的。
项青没有对普克说谢谢,只是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告诉普克明天她会给普克打电话。然后她要送普克回宾馆,普克坚持谢绝,说他想在外面慢慢走走,要考虑些问题。项青也没有勉强普克,只将普克送到了门口。
普克走了一段路,回头看了看,正好见到项青轻轻地掩上她们家的院门。他在原地略微站了几秒钟,转身走开了。七
普克从项青家出来之后,并没有马上回宾馆,而是在街头找了部公用电话,拨通了马维民家的号码。
“喂,请问马维民马副局长在吗?”听到是一位女性接的电话,普克客气地问道。
“哦,请问你是哪一位?”
“我姓普,您对马局长这么说,他就知道是谁了。”普克谨慎地回答。
对方请普克稍等,放下话筒走开了。稍过了一会儿,马维民的声音出现在另一端。
“小普吗?你好你好,我是马维民。”
“马局长,是我。我刚从项青家里出来,您现在有空儿吗?今天我们在一起谈话时,我有点小问题还不太清楚,想再跟您谈谈。”
马维民马上说:“有空有空。这样吧,你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