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过了一段时间,有关他们离婚的传闻渐渐熄灭了。马维民在公安局工作也忙,找过两次项伯远,都没找到,大约半年里,都不知道项伯远的确切情况。
又是半年过去,马维民再去项伯远家,碰到了项伯远。一见之下,马维民隐约觉得在项伯远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可又说不清究竟是什么。从外形上看,项伯远从前很有几分英朗之气与儒雅风度,而这一次马维民看到的项伯远,面色灰暗,大中午的,眼里却含着血丝,眉峰总是微微锁着,隐隐约约透出一种暮气。而马维民觉得,项伯远更重要的变化发生在内心,那个外人所不能窥视的角落里。
一年多的时间两人没有见面,见面时,除了下棋,项伯远竟是一句自己的事也没提。而他不提,马维民也不便多问。所以对项伯远的具体情况,马维民却是一无所知的。
那天临走时,马维民在门口碰到了项青。一年工夫,项青完全长成个大姑娘了。仍然温柔有礼,但显而易见的,秀美的脸庞中隐藏着深深的忧郁。马维民猜想,项伯远与周怡之间的争战,已经给这个早熟的女孩子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此后的多年,项伯远基本没有再对马维民谈过自己的家事。从情绪上看,似乎也没再产生过大的波折,也许,他已经认命了。只是马维民发现,项伯远好像已经染上了酒瘾,虽然没见他醉过,但常常能从他身上闻到酒味,眼睛里也常常布着淡淡的血丝。后来项伯远查出患有心脏病,马维民几次劝他戒酒,项伯远总是淡淡说,谈何容易啊。马维民知道,直到死,项伯远的酒瘾也没有戒除。第7节 说到这里,马维民对普克说:“我所知道的情况,基本就是这样。至于他们夫妻关系中的细节问题,就不太清楚了。”
普克问:“项伯远跟您说他要离婚,风声也传出来了,可后来为什么又没有离呢?”
马维民摇着头说:“那时候总是想,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们俩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可解决呢?也许周怡改变了态度,也许项伯远本身性格就有些优柔寡断,也许双方都考虑到两个女儿……总之,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外人很难真正了解内幕的。项伯远不再对我提那件事,我也不好过多去问。”
普克想了想,问:“那么,这些年来,您是否知道,项伯远或者是周怡,他们在外面有没有各自的情人?”
马维民说:“老项我想不会有,他除了跟我来往多一些,业余时间基本都在家,什么时候去他家都能找到。至于周怡,我跟她本人并不怎么熟悉,前两年她升到了副市长的位置,而且主管政法这一摊子事,我们之间有了一种上下级关系,我更不可能跟她过多接触了。所以她在外面有没有情人,我完全不清楚。不过,好像没怎么听到有人传她这方面的事,一个可能是她的确没有,另一个可能就是她做得太严密,没有人察觉。实事求是地说,周怡是个有魄力的女人。我想,这次你肯定是要见到她的,到时你就会有所了解。”
普克点点头,说:“我也在考虑,怎么样制造一种比较自然而巧妙的机会去接近她,还不能让她察觉我们的意图。”
马维民沉吟着说:“对,这是关键,也是难点。”
普克忽然问:“马局长,项青家现在住的房子您去过吧?”
马维民说:“嗯,去过不少次。”
普克说:“这房子不大可能是项伯远大学分的,是周怡分的公房吗?好像很豪华啊。”
马维民说:“那套房子的确价值不菲,你注意到它在什么区里吗?那是一片高档住宅区,那种房子又是高档里的高档。市领导也分不了这么好的房。项青有没有对你提到她的外公周至儒?”
普克说:“下午听她说起过。解放前是资本家吧,现在还在政协吗?”
马维民说:“他年龄大了,已经完全退下来了。那套房子就是他为周怡家买的。周怡那时还没当副市长,住在单位给她分的房子里。周至儒很有钱,老伴早就过世了,另外三个儿女都死在‘文革’里,只剩周怡一个亲人,便给周怡买了这套房。当时周怡还不敢住,怕别人说闲话。后来她提升到副市长的位置,市政府要重新给她分房,她这才说了父亲送房的情况,谢绝了政府分的房子,搬到自己那套房子去住。其实她家的出身,大多数人都知道,这种合乎情理的事,大家也不会真正议论。不过,周怡是个言行谨慎的女人,要不然,也不容易升到这个位置。”
普克说:“噢,原来是这样,那就对了。”
停了一会儿,普克又问:“周至儒除了这套房子,还有其他什么产业吗?”
马维民说:“那我可不知道了。项伯远也没跟我谈过这些。”
普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皱着眉陷入沉思。
几分钟后,普克说:“我想,从目前情况看来,如果项青给我们反映的情况属实,项伯远并非正常因病死亡的话,不管他是被谁杀的,他的死应该不外乎两类原因:一是情感纠葛,二是经济问题。虽然从表面看,项伯远似乎是没什么钱的,但这其中是否另有我们所不知的隐情,就很难判断了。”
马维民赞同地点了点头,鼓励普克说下去。
普克接着说:“还是先假定项青所述为真,那么,周怡身上的嫌疑就是最大的。我想下一步,我应该想法查关于周怡的两个问题,一是否有情人,二是否有非正常的经济行为。周怡与项伯远感情不和已经多年,她现在事业如日中天,如果真是因为情感问题,假如没有什么外来因素的影响,凭她谨慎的性格,不会如此冲动做出这种事的。另外,虽然周怡在官场发展顺利,但她有一个有钱的父亲,从长远的角度看,官场只是短暂的,金钱却永远有价值。所以不能排除周怡在经济方面有更多考虑的可能性。”
马维民拍了一下自己的腿,说:“好,思路对头。关键是,这两种情况无论哪一种存在的话,都会是十分隐秘的,而你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查,我能提供的帮助又很有限,你准备怎么着手去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