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普克觉得,无论如何,认识周至儒不会是一件白白浪费时间的事。虽然普克也明白,如果周至儒像项青所描述的那样精明敏锐,那么不用说要了解他,从他那里获取有用的信息都存在很大难度,很可能仅仅是初步的接触,就有可能被他察觉出异常。因为毕竟普克想获得的信息,实在不是从普普通通的家常闲聊中就能得到的。这一点,普克心里已经做了思想准备,他会尽量把握好分寸,不被周至儒发现真实意图。但这种想法实现的程度,可能要依靠项青的帮助。
可是,现在对于项青,普克又存在着一种矛盾的心理。的确,项青从一开始就给普克留下了特殊的印象,甚至在普克真正见到项青本人之前,这种印象就渐渐有了轮廓。项青温柔美丽,虽然普克平时并不是很重视女性的外表,而更注重她们内在的气质与性格,但在项青这种内外统一的美丽面前,普克也无法真正做到熟视无睹。温柔而美丽的项青,又是那么聪颖、细致和善解人意。让普克越来越无法忽视的是,项青同时又具备了敏锐的思维、严密的逻辑和很强的分析判断能力。普克接触项青越多,越是发现得多。而越是发现得多,心里那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越是挥之不去。
最要命的是,普克到现在为止,都不能确定那种若隐若现的感觉,到底是些什么?意味着什么?它在普克脑子里游来游去,时不时地提醒着普克注意它的存在,当普克努力去捕捉时,又倏忽地消逝不见。等到普克要忽略它,它又像影子一样,浮现在普克脑海里。
在几天的调查过程中,项青总是用那种柔和稳重的态度,在普克需要的时候为其提供帮助。项青似乎不需要普克过多的解释,常常很自然地就正确理解了普克的需要,然后安安静静地做她所能做的一切,不会为了自己所做的事而流露出骄矜,也不会过多地向普克打听她所不了解的情况。这种配合,让普克感到一种难得的默契,也让他在本能中对项青产生了信任,甚至是依赖。
而正是这种出自本能的信任和依赖,令普克感觉到一种危机。几年来,普克从事刑侦工作的经验虽然不算太丰富,但他早已养成了在工作中尽量保持理性、辩证、客观的思维习惯。有时候,普克也会利用自己的直觉,但这种直觉仍然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虽然这种事实暂时还不能得到有力的证据。现在,项青令普克感到自己的思考方式发生了部分偏移,来自本能的感觉渐渐加重了分量。这种变化是否会继续发展下去,已经成了普克担心的一个问题。
在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存在之后,普克常常提醒自己去纠正它。虽然从一开始,项青就被当成协助调查的一个主要对象,但普克在意识到自己出现的问题之后,还是尽量避免过多地对项青谈论自己对案情的考虑。有时,即便是需要项青帮助,普克也不主动解释原因,好在项青基本上不会问,这一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减轻了一些普克的压力。
普克想见周至儒,必须通过项青引见。但普克想从周至儒那里获得的信息,又觉得应该避免项青了解。毕竟,在项伯远死因真正查清以前,项伯远家庭中的所有成员都无法完全排除嫌疑,普克不想因为自己对项青产生的本能好感,就改变了自己的原则。
因此,在等待公安局的尸检报告出来、等待下午项青带自己去见周至儒的这段时间里,普克一直在苦苦思索着,该如何去敲开周至儒这个门,如何以巧妙的方式与周至儒进行谈话,既可以尽可能多地得到所需信息,又不惊动那位机警敏锐的老人。
在和普克商定过下午各自的安排后,马维民便赶回局里去了。除了等待尸检报告出来,马维民还要想办法将欧阳严这件事的影响尽量缩小,最好完全压在局里,不被上面知道。然而马维民也预料到,如果欧阳严之死真的与周怡有关,那么周怡当然已经知情,她是否会出面干涉马维民的调查呢?如果周怡真的用较为强制而表面又合理的办法来干涉,马维民又该采取什么样的对策?马维民几十年公安工作的经验告诉他,法制的公正在某些时候,很可能受到干扰和扭曲。这些可能出现的问题盘旋在马维民脑海里,使得他的情绪丝毫不比普克轻松。
而时间就在不断的思索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十四
三月二十五日下午两点钟,普克从宾馆房间给项青打了个电话,告诉项青他准备现在就出发去项青家,然后他们一起去见周至儒。
项青说:“好,我在家等你。”
普克乘车赶到项青家时,项青家的院门是虚掩的,普克推门进去,大门也开着,估计项青算到普克差不多该到了,便将自己家的门打开。
果然,项青和项兰都在客厅里,另有一个穿件马甲的男性站在电视机前摆弄着。项兰语气有点焦急地问:“怎么样,问题大不大?能不能马上修好?直播快开始了。”
普克走进来,项青一眼看到,笑着和普克打了个招呼:“电视机坏了,看看能不能修,稍等一下好吗?”
项兰听见项青的话,这才扭头看到普克:“你来啦,唉,真急人,好好的电视机怎么突然坏了。”
普克笑着说:“怎么,有什么好节目吗?这么急着想看。”
项兰说:“三点钟有场足球赛,只有半个小时就开始了。”
普克有点诧异地问:“想不到你还会喜欢看足球?”
项兰抿嘴一笑:“为什么想不到,女的就不能喜欢足球啦?世界上女球迷多了,有的比男球迷还疯狂呢。”
项青笑着说:“算了吧,还不是因为那个人喜欢看,到时在一起就有共同话题了。”
普克这才明白,项兰原来是因为肖岩喜欢足球,才急着要看球赛的。看样子,这个肖岩确实把项兰迷得不轻。
项兰只是笑,没再为自己辩解。在爱情的表达方面,项兰显然属于勇敢而直接的那一类,而且很执着。
迷离之花冯华推理悬疑系列那个修理工穿的马甲上写着某品牌电视机的名字,看来是电视机生产厂家的维修人员。他摆弄了一会儿,打开电视,仍然没有图像,又蹲下去看了看,直起身,为难地对项兰说:“对不起,一下子查不出原因,可能得带回厂里去检修了。”
项兰一脸失望地说:“那我的直播怎么办?”
项青看看表,说:“阿兰,妈妈房间不是还有一部电视吗?你到她那里去看不就行了。”
项兰有点不情愿的样子:“不想在她那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