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庙外的枫叶飘摇,阳光洒下来,到处都是一片暖意,宁静又闲适。
然而不多时,一只灰扑扑的猫咪从墙头滚下来,一路滚到墙角边,龇牙咧嘴地抻了抻腰,惊喜地发现并没有伤筋动骨,很快恢复了行动力,朝着山下迅速跑走。
那哪是猫啊,根本就是个不大的少年。
这人脸上蹭了山上灰泥,长发半扎,松松垮垮地垂在脑袋后面,原本纹样精致的衣裳被他粗鲁撩起,统统用带子束住,以免阻拦他的行动。
墙后面似乎有僧人的声音传来,疑惑地敲了敲墙。
“……有声音……”
“好像有谁掉下去了……”
很快,僧人们的声音都压到了最低,听上去是步伐匆匆离开了这里。他们可没有那么闲心在此久留,神庙的贵客尚且留宿,他们还要赶时间,将贵客可能会去的地方擦洗一遍。
但这些跟安恬君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抿着嘴唇,神色匆匆沿着小路下山。
他的记忆力向来不错,能知道下山后住处的大致方位,然而脚下步伐和他的大脑一样,魂不守舍,受惊地走两步看看左右,走两步再回头看看。
生怕真的有怪物跟在他身后,躲藏在阴影中,待他走到无人的地方,再来将他抓走。
可是身后石板路上安安静静,树荫垂动,什么都没有。
安恬君心脏还在怦怦跳,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栽进路边的草丛里,警惕地竖起耳朵,等待别人经过。
一个香火客大摇大摆。
一堆母女挎着篮子出游。
一个樵夫背着担柴火。
“难道……怪物晚上才会出来?”他心中所想,不知不觉说出口,“也是,水底哪有大太阳晒,现在大白天,怪物肯定要被吓死。”
又等了半刻钟,依旧没有别的响动。
安恬君缓慢地把自己从草丛里拔出去,此刻他浑身上下灰扑扑,鞋尖粘着泥,肩上落了草叶,活像谁家的孩子叛逆离家出走。
他叹口气,垂着脑袋,踢着石子往山下走,走着走着,就出了神。
商公子……会看见他放在外衣兜夹层里面的信吗?
……
商成渊在一盏茶功夫后就发觉了不对劲。
在他意识里,安恬君对祭拜神像并无太大兴趣,上次去的时候,少年高兴地左看看右摸摸,然而也只是多看了神像那么两眼,就转过头,大声跟他辩论“神与皇帝孰美”等奇怪话题。
僧人上前示意他跪拜时,安恬君也不过照葫芦画瓢,人家拜多久,他也跟着拜多久。
哦,还有香火。他可从来没有提过给神像贡献香火,这哪是一个信神的表现?
瞧瞧,他的小猫咪,果然还是随他的。
想到这儿,商成渊垂下眼睛,唇边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转瞬即逝,很快就收住了。
那么,现在安恬君在哪。
一炷香的时间快过去了,房门口依旧没有传来他轻快的脚步。商成渊起身,推开窗,沉着眉眼看了看天。
片刻后,他唤了仲叔进来:“去看看小公子在做什么。”
仲叔应是,转身离去。
再一盏茶工夫后,仲叔依言带了个人回来,然而却不是安恬君,而是位玄衣大袖,长袍垂地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跨过门槛,面上神色不动,只是伸手提了提下摆,轻轻抖开,两手落在地面上,向皇帝行了一个跪拜礼,光洁额头伏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见过陛下。”
商成渊瞧他一眼,露出轻笑神情,笑意远不及眼底。
他起身,在桌面的茶具上捡了个干净茶杯,亲手往里面倒了半杯茶水,虽说那茶水已然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