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是无意识的挣扎。
许子心又一次提出他的见解,反复强调了无意识‐‐强烈的欲望和冲动,如果它们要到达意识阶段,则必然要经过无意识与潜意识间、潜意识与意识间的两道审查。这种审查是由自我和超我完成的。
无意识内的欲望和冲动代表着本能的力量,所以它拥有巨大的能量,虽然一直遭到我们的压抑,但总是隐藏在暗处蠢动着。睡眠时超我的功能会大大减弱,无意识的欲望会通过做梦释放出来,所以我们的梦境里常有许多黑暗与可怕的成分。
&ldo;梦是愿望的达成&rdo;‐‐这是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中对梦的本质作的经典概括,而&ldo;梦是无意识的挣扎&rdo;则是许子心在《梦境的毁灭》中对梦的特性作的经典归纳。
接下来许子心对梦的阐述,则使我更加胆战心惊,左手无名指上的玉指环,似乎也紧了起来‐‐
梦能否被控制?
外在力量能否控制梦?我认为是可以的,这种力量在某些条件下会变得极其强大,甚至可以制造噩梦摧毁人的生命‐‐这就是传说中的&ldo;噩梦杀人事件&rdo;!
事实上在古代文献中,确实有噩梦杀人的记载,只是这些记载常被人们当作是传说或者巫术。但当代&ldo;神秘心理学&rdo;的研究证明:通过某种特殊的媒介,比如语言、文字、音乐、图像等等,凡一切具有心理暗示作用的事和物,均可以起到控制个体梦境的作用。
这种被控制的梦境一旦出现,就会产生毁灭性的效果,因为‐‐梦境的毁灭,就是人类的毁灭。
&ldo;梦境的毁灭,就是人类的毁灭?&rdo;
我忍不住念出了书中的这句话,让春雨紧张地回过头来:&ldo;你在说什么?&rdo;
长途大巴已进入浙江境内,车窗外的风景又有了些变化,只是天空仍然异常阴冷,我盯着窗外说:&ldo;你说噩梦能不能杀人?&rdo;
这句话显然也触及到了春雨的噩梦,她低下头想了许久回答:&ldo;是的,霍强和韩小枫就是例子。&rdo;
&ldo;你还记得回上海以后做过的那个噩梦吗?&rdo;
&ldo;不,我一点都不记得了。&rdo;
但我摇了摇头,冷冷地说:&ldo;你是强迫自己忘记了那个梦,其实那个梦一直都在你心里,只是被你藏在某个小小的柜子里,而你忘记了那个柜子在房间的哪个角落。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找到那个柜子的,当你打开柜子的一刹那,便是噩梦重临的时刻。&rdo;
春雨的脸色已然苍白了,她别过了头去:&ldo;不要再逼我了,我承认我一直都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rdo;
我又何苦要逼她呢?世界上还有许多缺乏安全感的人,他们一辈子都记不起自己曾经的噩梦,但那个噩梦确实存在过。
车子继续在沪杭高速上飞驰,窗玻璃上的那张脸似乎越来越陌生了。
低头看了看表,现在是中午十二点,离最后那时刻还剩下十二个小时……
下午四点,车窗外现出郁郁葱葱的山岭,山脚下点缀着水田和农舍,一座繁华的小城镇近在眼前,春雨咬了咬嘴唇说:&ldo;我们到了!&rdo;
这里就是本次长途大巴的终点‐‐k市的西冷镇。
此刻我的双腿都坐麻了,感觉下半身已不属于自己了,只能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山间雨后的空气异常清新,在阴冷郁闷的上海住了一辈子,很少能呼吸到这样好的空气,我一下车就大口深呼吸了起来。
眼前的一切还是那样似曾相识,这是我第三次来到西冷镇,虽然每次来都见到同样的景象,但每次的心情都是截然不同的。第一次是带着探险般的好奇与兴奋,向往传说中的神秘荒村;第二次则是带着浓浓的忧伤,期望能再度见到小枝;而这一次的心情却是五味俱全,恐惧、忐忑、惆怅、怀念、愤怒都混杂在了一起,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奇妙的化学反应。
我举起自己的左手,青绿色的玉指环泛着幽光,在西冷镇的天空下显得异常妖艳。我帮春雨提着包向前走去,浙江沿海有中国最富裕的农村,这里自然也不例外,遍地都是小工厂和楼房,似乎看不出荒村的影响。
幸好我没在书里写出k市到底在哪里,否则那些看了《荒村公寓》以后,到处寻找荒村的人们,肯定会不顾一切蜂拥而至,说不定还会给西冷镇带来额外的商机呢,到时候他们该恨我还是谢我呢?
春雨催促我快点走,因为阿环留给我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八个小时了,这是一个用手指头都数得过来的时刻表。
我们在路边随便吃了些点心当作晚饭,接着横穿过整个镇子,好不容易才找到一辆去荒村的车。这是辆破旧不堪的农用车,要去荒村拉一批锡箔纸,虽然大家都很忌讳这种东西,但我和春雨还是硬着头皮上车了。
车子开出了西冷镇,在乡间小路上剧烈颠簸着,春雨皱着眉头像是要晕车的样子。半个钟头后,车子开上一条荒凉的山路,四周的景色便与刚才截然不同了,再也不见那些青山和田野,只剩下一些低矮的灌木。司机说此处正好是风口,海上吹来的风带来盐分,使这里变成了荒凉的盐碱地。
当车子爬上一个高坡时,大海突然涌进了我的视野‐‐黑色的大海。
是的,大海就在几千米外的山坡脚下,黄昏的暗云衬托着海平线,宛如一幅模糊而阴郁的油画。
荒村坐落在大海与墓地之间。
左手无名指上的玉指环又紧了一圈,手指上的剧痛让我不敢再看车窗外的景象了。
十几分钟后,在春雨不停的轻嗔之下,破车异常惊险地驶下山路,终于在天黑前停在了荒村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