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的母亲啊。
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说……
白子惜不敢再想下去。
她眼看着母亲在那个老男人的带领下走进了医院大楼,突然无力地坐倒在地,脑海里各种声音嘈杂成一片刺耳的混响,她想追上去,可是……如果让母亲知晓了自己现在的状况,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没事的……大不了瞒下去,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那之前离家出走的事情该怎么解释啊!无论怎样都会让母亲起疑心的吧。
怎么办……怎么办……
她躲在墙角里犹豫不决着,于是准备静观其变。
随后不出五分钟,男人搀扶着母亲从大楼里走了出来……话说那个男人是谁?
白子惜从没有见过这个人,该不会是居委会的老大爷吧?她想。
然而自从瞧见了母亲和他那副亲密无间的样子,白子惜就越发觉得闹心起来,心中沉重得就仿佛压了一块千斤巨石。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她对那个陌生的男人总归有所忌惮,说不上是为什么,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戴着口罩,使得白子惜看不到他的脸,可是就算是这样,她总能感觉到有一种怪异的熟悉感,但并非亲切‐‐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里都使她近乎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就像是在草原上遇到狼的野兔会本能地感到恐惧一样。
这个人……
她想了想,便悄悄地溜了过去紧跟在母亲和那个男人身后,在搞清楚状况之前,她决不能使自己暴露出去。
就算是必须要找母亲不可,也只能趁那男人不在时单独和她一人见面。
白子惜向护士长匆匆地请了个假,便赶忙冲入了人流之中,她一面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一面倍加留心地记下这一路走过来的每一条大街小巷。
那两人步履匆忙地穿过了贫民区里仿佛蛛网般错杂的街巷与小路,白子惜必须要加紧步伐才能勉勉强强地跟上,真是太奇怪了,母亲和那男人以接近逃跑的速度在低矮的楼房与斑驳的砖墙间来回穿梭着,不,其实更像是两个开会要迟到的人在一路狂奔一样,白子惜直觉地认为他们是在赶着什么事情,至于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便更加坚定了她跟踪下去的决心。
然而随着走出的距离越来越长,白子惜越发觉得不对劲起来,一种冷冰冰的恐惧顺着她的后脊梁骨一路上窜。
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走了这么远,到底要去哪里……?
最可怕的是,这两个人在这片迷宫一样错杂的贫民区里竟然行走得如此轻车熟路,走上哪一条小路,绕过哪一栋民房,再拐进哪一条胡同,这条七扭八歪混乱不堪的路线在他们走起来竟没有一丝的犹豫,很明显的是目的性很强。
母亲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怎么可能知晓如此错杂的路线?!
那么只能是那个男人……一路上都是他挽着母亲在走……他难道是这里的本地居民?
不对,如果他是这里的居民的话,怎么可能认识母亲呢?况且母亲怎么可能会和这种人关系如此亲昵啊!
他们两个人现在已经跑到了贫民区的边缘,白子惜不敢停歇紧紧跟上,只要绕出这里就能到达那片繁华的城区了……将这两个世界生生分隔开来的是一堵并不起眼的砖石墙,墙外的那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世界是这墙内千万劳碌的灵魂永远无法企及的地方。
出了那道墙,白子惜终于看到了久违的鳞次栉比的恢宏建筑,车水马龙的街头,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们穿梭往来,谈笑风生。
白子惜不由得叹息一声。
然而她并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感伤,男人拉着母亲一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人潮之中,她匆忙追上去。
那个男人的身影时隐时现,白子惜不觉有些感到棘手,眨眨眼还是赶忙追了上去。
当她好不容易拐过一个拐角时,那个男人摘下了口罩,白子惜躲在一棵树后,慢慢露出一双眼睛。她的视线一路向上,直到接触到那男人的脸,过度的惊吓几乎使她尖叫出声。不只因为这是梦中那男人的形象,更是因为……
熟悉的脸庞。
即使岁月已经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沟壑,但这依然无法改变被尘封的记忆中还鲜活着的形象。是的,被遗忘的,被埋藏的,这些不愿回想起来的记忆又开始出现,它们嬉笑成一团,白子惜扶着树一寸寸向下滑。
很小的小女孩曾扬着脸奶声奶气的问过妈妈,妈妈,为什么别的孩子都有爸爸,我爸爸呢?
很久以前的回答再次被想起来的时候却丝毫没有被遗忘一点细节。记得那个还很美丽的女子温和的指给她一张照片,在抽屉最深处的照片,说,看,那就是你的爸爸,他只不过是……离开了。
爸爸……
白子惜微张着嘴,无声的说出这个陌生的称呼,像是受惊了的小鸟,她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发出哪怕一点声响。
男人领着母亲走进了一栋小楼,是最最普通而破旧的那种,男人把钥匙插进铁门发出吱呀的动静,一边絮叨的对母亲说着什么。白子惜努力去听,也只不过听得只字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