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秘书愣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了,迅速报上了医院的地址,低头称是。
盛朝仍是不露喜悲,“下次直接报告。”
元宝要挂三天的点滴,现在又正是林溪云忙的时候。
林溪云无法,只能让元宝白天在家里休息,等到傍晚自己下班后再带元宝去医院挂点滴。
元宝手上有留置针,倒是不用再被针扎一次了。
林溪云坐在元宝床边,陪着元宝一起看电视。
电视里放着中国儿童熟悉的羊和狼,元宝不在国内长大,十分感兴趣,一直和林溪云交谈着。
林溪云和元宝看了四集,困意逐渐袭来。
他神色疲倦,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和元宝商量道:“元宝,妈妈先趴在这里睡一会,你有什么事就把妈妈叫醒。”
元宝看得津津有味,甜甜地回道:“好~妈妈快去睡觉。”
“那好,妈妈睡了哦。”
林溪云趴在床上,枕着自己的手臂,几乎瞬间就沉入了梦乡。
他最近太累了,公司刚起步,有一堆事要处理,再加上元宝生病,实在是分身乏术。
好在元宝是个听话的孩子,给林溪云减轻了不少负担。
电视里动画片的主题曲响起,元宝听了好几遍,已经会唱了。
他小幅度扭动着身子,跟着音乐旋律轻轻哼了起来。
“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羊儿的聪明难以想象~”“天再高心情一样奔放~每天都追赶太阳~”中间一段词念得太快,元宝跟不上,只好含糊地简化:“啦啦啦啦啦啦~”主题曲结束,正片开始,元宝还有些意犹未尽,继续哼着歌,不经意间,他注意到了刚进输液室的一个人。
那个人特别特别高,看起来好凶好严肃,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一进输液室就去找了给自己打针的姐姐,似乎在问些什么。
元宝声音渐小,歌也不唱了,一直好奇地盯着那个人。
好奇怪啊,元宝想,为什么会觉得那个人是来找自己的呢?像是印证一般,护士姐姐突然往他这里指了指,示意那个人往他这里看。
那个人转过身来,一眼就看到了呆愣地坐在床上的元宝。
四目相对,元宝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但也涌起了一种熟悉感,他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可他又确信自己从没见过这个陌生的叔叔。
那个人大步朝他走来,停在了元宝面前。
他低声念出了元宝贴在床尾的信息,“林——沅?”元宝打了个哆嗦,鼓起勇气直视那人的双眼,说:“我是林沅,你是谁呀?”那个人笑了一下,却并不回答元宝的问题,而是从旁边搬了把椅子,和林溪云的位置靠在一起,坐在了元宝的床边。
椅子在地上拖出了刺啦的噪音,趴在床上的林溪云不安地动了动。
元宝见状,也顾不上好奇了,赶紧用食指抵住嘴唇,“嘘”了一声,说:“你不要打扰妈妈睡觉啦!”那个人顿了一下,收回了打算抚开林溪云碎发的手,问:“你妈妈刚睡着?”“对啊对啊,”元宝说:“妈妈每天都好忙的,刚才才睡着呢。”
“那我不吵他了,等他醒来。”
盛朝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情景下再次见到林溪云。
白得晃眼的墙壁、刺鼻的消毒水、此起彼伏的鼾声、电视里叽叽喳喳的动画片、狭小逼仄的床位,这些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的重逢地点。
盛朝沉默地看着露出半张侧脸的林溪云。
四年未见,林溪云变了,又像没变。
岁月没有在林溪云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他还是那么漂亮,郑秘书给盛朝看的那张偷拍无法掩盖他的美貌,盛朝依然会因为他而心旌摇曳。
但林溪云也瘦了好多,脸颊内陷,颧骨明显,腰肢细到盛朝一只手就可以握住。
他安静地沉睡着,眉头紧皱,淡淡的愁绪萦绕在他的眉间,不再是盛朝心中那个随心所欲、万事穿心不留痕的林溪云了。
林溪云本该是光鲜亮丽的,无拘无束的,但是现在林溪云趴在床上,像守在这里的无数个平凡疲惫的父母一样。
是了,林溪云还生了个孩子,盛朝现在也是一个父亲了。
那个叫林沅的孩子一直在悄悄打量自己,他长得和自己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但一颦一笑间又能看到林溪云的影子。
盛朝忍不住想,林沅知道自己有一个爸爸吗?林溪云和他介绍过自己吗?还是闭口不谈?迟来二十多年的亲情在盛朝心间涌动,即使盛朝才刚刚见到他,但也不影响盛朝强烈地感受到自己和林沅的羁绊,血浓于水,名为亲情的纽带在他们之间穿梭。
林沅说话细声细气的,一双大眼睛眨呀眨,歪着头好奇问:“你找妈妈干什么呀?”盛朝低声道:“和他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