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浔又抿了抿嘴唇:“喝酒还开车回来吗?”说着他又转过头去看电脑屏幕。“哦就一点点,离得很近没事的。”裕汤发现贺浔戴了副眼镜,落地灯的暖光落在他发梢,给这个冷淡的室友平添一副生活气,“你近视啊,眼镜蛮好看的。”贺浔飞快转过来看他一眼又转回去,推了推眼镜,嗯了一声不说话了。裕汤笑了笑,像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想着这个室友还会不自在,是害羞还是什么,挺好玩的。他也不多说,继续倒回去。过了一会儿裕汤突然惊醒,发现自己不小心睡着了,拿过手机一看过了一小时,半夜一点了,客厅灯光暗了,只有旁边隐隐约约的屏幕还在亮着,裕汤吓一跳,发现贺浔还坐在原位:“你还没进去吗,我都睡一觉了。我进房间了。”说着等听到贺浔嗯了一声他就关门道句晚安继续倒在床上做春秋大梦。要是他好奇心重一点转头去看贺浔的屏幕,就会发现自从他回来之后屏幕上的论文只滑动了两页。贺浔等对方关上门之后,小心地坐到沙发边缘,挨着裕汤的专用沙发,把手摸在他刚刚掀开的被子上面,还能感受到一点余温,烫得他心尖都热乎起来。裕汤早上起来扶着鸟对着马桶,突然听见门响动,转过头和贺浔四眼相对,对方仿佛被吓了一跳又砰地关上门。裕汤无所谓地继续抖抖鸟穿好裤子洗手。都是男的,他没有上厕所反锁门的习惯。与他相反,贺浔洗澡都要把门反锁。他们这层的厕所夹在两个主卧中间,正好在90度墙角的位置,两边房间都有门可以通往厕所。这一层的格局也很独特,二楼算比较私人的空间,只有2个主卧,外面被裕汤布置成一个小游戏室,有他的专属沙发床。墙上挂着线条凌乱的壁画,整个基色是黑红色。浴室是整栋房子最大的洗手间,得从两个主卧开门进去,防止客人来了使用。裕汤房间开门进去,左手边能看见一个加热按摩浴缸,右手边是一面以全身镜为门的多功能衣橱,放着浴巾和换洗睡衣浴袍。再往里走就到了拐角,拐角靠墙设计了一个木质台,可以放香薰和蜡烛。马桶和洗手池在拐弯后的地方,连着的是贺浔的房间。裕汤挺喜欢这个设计,两边进出都很方便,这边洗澡那边上厕所互相看不到没冲突,还避免了那种打开门就看到对方房间的尴尬情况。虽然根据他室友的习惯,他要是同一时间尿急还是得乖乖到楼上的厕所。贺浔刚搬来的头几天,裕汤相当不习惯,早上尿急啊,结果发现门从里面锁了。和贺浔提了几次意见说都是男的,你洗你的,我尿我的。结果人家下次洗澡照样偷偷把他这边的门锁上。当时他招租,贺浔联系他来看房子,他着重介绍了三楼,有一个小一点的房间,有独立淋浴卫生间,还紧靠着书房和运动器材室,本来他以为贺浔会选那间,毕竟他看起来不太愿意和人相处太紧密,楼上又比较独立。没想到问他的时候他径直把行李放进了和裕汤同层的房间,贺浔说他很爱干净,不会弄脏的。裕汤看他有点小心翼翼看自己神色,手一挥说没问题就帮他把剩下的东西搬了进去。其实想一想也合理,裕汤家重新装修过,二楼是他最走心布置的。裕汤洗漱过后下楼到餐厅,贺浔已经准备好早餐了。自从有一次撞见对方在做早饭,顺口问有没有自己的份之后,他都会准备两份早餐。“今天喝豆浆啊,昨天榨的吗?”习惯了没有回答,裕汤把微波炉里转好的包子端出来坐到贺浔对面。“早上。”“嗯?什么?”裕汤一顿,抬头疑惑看着他,贺浔也不继续说了,低头吃包子。裕汤反应过来了,有点好笑,这个人多说几个字都要命了,“早上榨的?那你得多早起来,我都没听见声音。”裕汤看他吃,突然笑道:“欸,你长这么好看不多说说话笑一笑吗,你笑起来什么样啊?”贺浔被他说得呛到一口豆浆,咳得惊天动地,裕汤吓一跳,赶紧给他拿纸巾,站起来想拍他的背,被贺浔挡开,等他缓过劲来。“没事吧?“裕汤看他咳的微红的脸和眼睛,又笑,”你这咳得倒是终于有我没见过的表情了。”“什么表情?”贺浔已经恢复平时的冷淡,问这句话的时候又看着他,本来裕汤随便说说,被他一问又仔细想想:“就是没表情啊。不高兴的样子。有没人说你很冷漠啊看起来?”说着看一眼手表,“你慢慢吃,我上课去了。”说完把碗放进洗碗机,回屋拿上书包就走。贺浔还坐在座位上,想了一下裕汤刚刚的问题,有没有人说你很冷漠。努力仔细想想,初中好像有人在他经过的时候对着别人说有些人阴阴的,高中一开始也有人说他不说话看着有点凶。不过总体来说,他没什么亲密朋友,自然也无从得知自己在别人眼里什么样。不过他一想,爸妈还有哥哥不是这么说的,他妈妈到现在开玩笑还会叫他甜心小宝贝。他觉得我冷漠吗?贺浔皱起眉头,突然有点吃不下去。不过过了一会儿,贺浔又想起他夸自己长得好看,赶紧喝一口豆浆把紧张的心跳压下去。贺浔两个月前刚来的时候,是裕汤接的机。飞机升空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要习惯一个人生活了,虽然他妈总说会时常去看他,但是他们工作忙,连以前在家的时候也是和哥哥两个人待得多。父母对男孩都会比较放心,但是贺浔不一样。贺浔拒绝了他们要安排的保姆,也不愿意联系他们的朋友,所以他们千叮咛万嘱咐,就怕在外面委屈了去。准备走进安检的时候他悄悄回头看,看不太清,他猜妈妈应该掉眼泪了。飞机旁边坐着一个女生从头到尾都在抽泣,贺浔想她和自己一样刚刚出国留学。真是奇怪,人总是在一些看似分离,其实并没有的场合流泪。比如高中毕业的时候,他们班同学全都哭得稀里哗啦,好像他们再也不会相见一样,连平时基本上不理人的贺浔都破天荒有人和他搭话让他签同学录。在离别面前似乎什么都可以一笔勾销,大家都仿佛忘了贺浔是一个阴郁又不理人的怪人。贺浔被身边的女生哭得很烦,戴上眼罩都睡不着。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让他精疲力尽,落地时当地时间已经晚上十二点了。好不容易拿到行李,联系到群里约定好的接机说自己到了,戴上口罩。他本来以为自己要等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叔之类的,直到裕汤走到他面前他还怔怔的。那天下了大雨,他听见裕汤说:“贺浔是吧,我是裕汤,浩浩汤汤那个shang。”其他的就什么都听不见了,天地间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他微微张开嘴喘气,正想回应一句对方就接过他的行李说:“你先站着等我一下,我等等过来接你。”然后走进雨里把行李放进后备箱,贺浔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不由自主直勾勾看着他。“冷不冷?车上有热水。”裕汤走过来揽着他把他送到副驾驶。也许是看出贺浔不太想说话,直到车启动除了递给他水也没有再多说话,贺浔装作不经意飞快地瞄了他几眼又转回去看前面,开着车的裕汤和刚刚不太一样,不笑的时候唇尖上有一个明显的唇珠,贺浔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搓了搓。下车之后裕汤又叫住他,越过副驾驶从车窗递给他一瓶眼药水:“你眼睛很红啊,这个拿回去先用。”贺浔接过来说了句谢谢,才发现自己口罩一直没摘,对方已经说着拜拜开走了。那天和爸妈报完平安躺在床上的时候,贺浔想,自己真是奇怪,明明上一秒还在因为离开家心烦,一下秒就被一个陌生人牵动心神。从那之后贺浔就关注着裕汤的微信,看他又在群里发了什么,接了几个人。直到那天看到他发招租,正好爸妈帮他定的公寓还在别人转租的时间内,只要多付一个月房租就可以搬走。第一时间贺浔就鼓起勇气打了那个电话。现在的他,睡在裕汤的隔壁,如果每天他早起一点,就可以在裕汤出门前和他碰一面。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