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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陆原本一直垂着眼帘，目光没个落脚，听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方玲，不自觉地伸手蹭了蹭鼻尖。“说完了吗？这么晚了我们要休息了。”梁青臾拉起徐陆就进了小区，走出好一段，她偷偷回头看了眼，方玲已经不在那儿了。一路沉默着回了家，梁青臾先去洗澡，让徐陆一个人待会儿，也让她自己一个人待会儿。淋浴冲在脸上，热水总算让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她其实也一直拧着一股劲。她知道徐陆的家庭情况有些复杂，所以后来周晓红跟她打听过好几次，她都含糊过去了。她自己不介意，可父母总是会想得更多。他们是小城里普普通通的一家人，不贫穷也不富裕，安安稳稳地走过了大半辈子，到她这儿却成了唯一的不安稳因素。赵羽说她是有文艺病，她想想觉得有道理。活到现在她一直像爸妈那样，选最安稳的那条路，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别的她都可以忍，但唯独谈恋爱，她不想那么一眼看到头。梁文华五十多岁了还会找她教，怎么买到和人家蛋糕店一样的熊猫衣服，他穿上假装是工作人员来给周晓红庆生。周晓红嘴上嫌着他一把年纪了还瞎整些有的没的，但她知道，妈妈从来没有嫌弃过爸爸挣钱少。家属院里别人家的老公升官的升官，做生意挣钱的挣钱，最不济的也能混个科长，只有梁文华一直在干基层，最大的爱好是拉二胡，每天早上五点多都要跑到附近的桥洞去拉一个多小时。这么多年，她也没起过和林骁结婚的念头，那个人毕业没两年就只会怨天尤人了，这样的人不是她愿意过一辈子的。可能就是其他的事都太安稳了，那些蠢蠢欲动的情绪总要有个出口。她过去喜欢徐陆优秀，有她可望不可及的天赋，是人群中永远能一眼看见，带着光的少年。大学的同学，公司的同事，曾经青葱的少年油化的速度简直肉眼可见。但十几年过去了，徐陆竟然还和过去一样。梁青臾关上水，用浴巾擦干脸，站在镜子前抹去了雾气。或许就因为家里的这些事牵绊着他，所以他才很难像普通人那样，工作、恋爱、结婚……泡在柴米油盐、家长里短里，逐渐无趣。她喜欢他的与众不同，那她就得面对这些困难。回到客厅，徐陆还坐在沙发上，盯着桌上梁青臾给他倒的水，一动不动。“你不会想答应她吧？”梁青臾坐到他身边，“她肯定是在徐瑶那边碰了壁才来找你的。”“我知道。”他低着头，“但她说的……”徐陆不想承认他被说动了，过去他只想着带好这个妹妹，自己是怎样并没有太在意，反正也饿不死，但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她说的那些是很好。”她看着徐陆，想起晚上赵羽说那句“泼天的富贵”时的样子，那一看就是有过遗憾的眼神，“但未必是徐瑶想要的。”“你有没有想过，她从一开始就只是怕你丢下她了。你不是说，那时候你原本也是打算要出国的吗？”“徐瑶跟你说的？”梁青臾摇摇头，徐瑶没说过，她只是每次提到被徐陆盯作业时会小声嘟囔着：他就是想赶紧甩掉我。“她叫你哥，你叫她徐瑶，你让她怎么安心啊？”梁青臾笑着说，十几岁的时候本来就容易钻牛角尖，又撞上徐陆这样不爱解释的性子，心里没点疙瘩是不可能的。电视剧里那些不长嘴的情侣，芝麻大点事能纠缠十几集呢。徐陆愣了一会儿，苦笑着喝了口水。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渣不自知，他心中有愧，不敢以兄长自居，他总等着别人无条件明白他，但不是谁都能那么坚定不移的。“好啦，赶紧去洗澡，几点了。”梁青臾起身推着徐陆。“我再坐会儿。”“现在就去，洗完我有事跟你说。”她顿了顿，换上一副认真的模样。心里的小鼓一下子就敲了起来，他只好起身乖乖地去洗澡。39不想放弃徐陆进来的时候梁青臾正靠在床上翻杂志，他坐到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手里的书，是他去香港出差时顺手买回来的。很小的时候他也曾短暂地喜欢过这些，但妈妈是个上纲上线的人，喜欢就要去学，学就要有规划，一定要学最好最专业的，一定要学有所得。他当是任务在学，很快就不爱了。但后来他发现梁青臾似乎很喜欢，每每说到这些，眼神都更明亮些。在小城里，没有人谈当代艺术，大部分人对艺术的评价标准就是：像与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