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们在医院跑了大半个月,周晓红总会呆板地站着等导医台的护士百忙之中回话,操作不来自助机,只能去排那队伍老长的人工窗口。在父母的熟悉了几十年的舒适区之外,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老年人,没有什么不同。她原本还在摇晃的天秤,一下子就落了地。她知道,就算是现在,她如果说自己打算和徐陆一起出国,他们也一定会支持她,可她又怎么说得出口呢。“手术定在了下周一,正好这周活动那边也差不多都准备好了,术前还可以休息两天去换换我妈的班。”梁青臾一直喝着面前的柠檬茶,点的菜没有碰多少,“我不能送你了。”“我又不是未成年,还不会坐飞机了?”徐陆笑着说,机票是一早就定了,是手术时间来得不凑巧。梁青臾搅了搅杯子里的冰块,犹豫了一下:“常医生说,术后大概需要休养个两三个月,大概半年左右回去复查,要是没问题,之后就算是能正常生活了,定期检查就行。运气好,也许二三十年都不会复发。”她顿了顿:“你先去好好上班,等差不多上手了,我们再办家属签的事……”“那我不在的话,有些人不会像徐瑶一样一打开书就睡着了吧?”徐陆难得地主动开了个玩笑,把自己那杯柠檬茶也放到她面前。“放心吧,不会的。”她笑着说,又用力吸了几口自己杯子里的冰块水。吃完饭,梁青臾正要打车,被徐陆摁了下来。“走一走吧。”他牵起梁青臾的手,“你最近这么忙,好久没有出来散步了,狗不遛是要抑郁的。”梁青臾笑着戳戳他:“你骂我。”“当然是你遛我了。”他笑着说,牵着她过了马路,沿着滨江路往回走。观景台边还是摆满了夜市的小摊,高考期间其他年级也都会放假,外面的学生都明显都多了些。梁青臾买了杯绿豆冰拉着徐陆坐到了观景台边的长椅上,看着不远处抱着吉他边唱歌边直播的小帅哥。“唱得不行,长得倒不错。”她感慨着,自从天天跟着赵羽,她好像也有了见人就打量两下的习惯,“换个赛道多好。”“怎么还想着工作呢。”徐陆说着,用力捏了捏她的指节。“好好好,不想了。”梁青臾笑着靠在他肩上,刚安静了一会儿困意就上来了。她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可以说全靠咖啡因和肾上腺在强打精神。听着一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徐陆伸手轻轻接过梁青臾手里摇摇欲坠的绿豆冰放到长椅边。他微微侧过头,唇轻轻贴在她额头上。他一直在等她跟他开玩笑,说那些不着调的,故意戳他的话。他猜她或许会说,放心,我不会始乱终弃的。又或者是,怕姐姐悔婚不娶你吗?但她只是很认真地在回答他。他知道她大概也做了一个决定,和他的决定殊途同归。直播的小哥换了首旧情歌,总算是没有再跑调了。梁青臾靠在徐陆肩上,眼帘垂下只余一条缝,刚好可以看见他锁骨下一起一伏的衣领边。她没有睡,她只是不敢再多说,希望时间再过得慢一点。手术安排在早上第一台,梁青臾提前一天下午便去了病房陪着爸妈闲聊,就好像明天只是一个普通的周一,但其实屋子里三个人揣着三个心思。傍晚,周晓红嘱咐梁文华早些睡,拉着梁青臾到病房外坐了会儿。“你和小徐没事吧?”这些日子梁青臾很少提到徐陆,每天都心事重重的模样,当妈的一眼就能看出不对。“能有什么事,他明天就走了,在家收拾呢。”梁青臾嘴上含糊,手里不自觉地把梁文华住院的单据一张张打开,抹平整小折痕,像要去找财务报销一样把边边角角对齐。周晓红太熟悉梁青臾心虚时的模样了,她把梁青臾手里那些单据抓过来,塞回文件夹里。“你老老实实跟妈说,你说小徐要去外地工作一段时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晓红回头看了一眼虚掩的病房门,压低声音,“你们说要结婚,是不是商量好了逗你爸开心的?”“不是……”梁青臾抿抿嘴,犹豫了半晌,“但……如果我不结婚了,可能三十岁以前都嫁不出去了,你们不会嫌弃我吧?”“到底什么事。”周晓红冷着脸,小时候梁青臾撒谎被她教训时也总是这样,这句话一出,再不老实交代那就要出事故了。梁青臾没有办法,只得竹筒倒豆子,支支吾吾地把话都说了。周晓红一听倒是松了口气,事比她猜想的简单:“你个傻孩子,医生都说了,等手术做完,就和正常人一样,你爸反正马上退休,有没有这事他都该好好养身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