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解放笑了笑,转而对穆容说:“这个女鬼的怨气太重了,根本没法劝啊,要我说还是桥归桥,路归路,咱们把她放回去,让她自己找到替身。”见穆容不答话,郝解放继续说道:“你别死脑筋了行不行?我都说了,找替身是地府允许的,这是天道的一环,我们不要多管闲事。”穆容看着郝解放,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可是我们已经插手了,天道会把我们的因素也算进去,到时候罪责也会分到我们俩的身上。”“我无所谓~最多也就是……”看着穆容冰冷的眸子,郝解放收住了话头。“对不起啊,穆容,我忘了……”“不怪你,是我自己没有听你的劝,反而连累了你,时间不早了,我先去忙,这个替身暂时就先放在这里,我再想想办法。”“好。”“对了,阿喵的灵体不稳,你帮她稳固一下,我用逆境查过了,可以救。”“行,你放心去吧。”“穆容大人~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和你一起去!”郝解放一把抓住了阿喵的胳膊:“我劝你,别去烦她。”阿喵看着一脸严肃的郝解放,停下了脚步,穆容虽然离开,压抑的气氛并没有散去。阿喵想了想:好像是二人说了什么“天道”,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郝解放揭下了阿喵头上的黑色符纸,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拿出一粒黄豆大小的东西递给阿喵:“吃下去。”“这是什么?”“鬼丹,可以稳固你的灵体。”效果和很显著,阿喵身上的那些补丁般的空白都消失了。“谢谢。”“不客气,这一枚鬼丹也救不了你,能管多久我也不知道,你是无根之魂,要想永生,最好的办法就是随我下去。”“不,我不去。”郝解放轻笑道:“那随你吧。”……穆容来到了山阳市立医院的天台,坐在护栏上,脚下是二十几层的高度。她毫不在意,将目光投向远方,大风吹的黑袍猎猎作响,穆容一动不动的坐着,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就连月光都洒不到她的身上,周身散发出无尽的萧索。……“妈妈……妈妈救救我,妈妈!”“啊!!穆容,海俊,海俊,你卖我吧,我求求你,放过我们的女儿吧,她还是个孩子,不值钱的,你卖我吧!”一处破败不堪的土墙小院里,孩子的哭声,女人的告求声,还有男人的咒骂声,传出很远。一位三十多岁,一脸凶相,人高马大的男子,正抓着一个小女孩的头发,将她往外拖,女孩穿的很破旧,尘土和泪水和在一起,让她变成了一个小花脸。女孩满眼恐惧,被男人拽着头发往外拖,毫无反抗的力量,唯一能做的,只有朝自己的母亲张开了双臂。被唤做“妈妈”的女人,面黄肌瘦,身上穿的也很破旧,脸上还有明显的淤青。母爱的力量到底战胜了恐惧,女子一个飞扑,抱住了男人的大腿,哭嚎道:“海俊,穆容还小,你卖我吧,我什么活都能干!”穆海俊抖了抖腿,没有挣开,他便抬起另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一下下扇在女子的头上。可一向胆小懦弱的女人,竟然没有撒手,男人更怒了,松开了小女孩的头发,开始全力对女人拳打脚踢:“我送她去卖,你这个烂货值几个钱?他妈的,想死老子就成全你!”女子承受着雨点般的拳头,却依旧死死的抱着男子的大腿:“穆容,快跑,跑,永远也别回来!”“妈妈!”“快跑啊!”“你敢跑,你跑了我打断你的腿!”男子气急败坏的吼着,手上的拳头更重了。“跑啊!”“妈妈……”穆容跑了,那年她九岁。穆容没有被卖掉,可那天,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妈妈。在十六年前,山阳市曾发生过一起震惊全国的凶杀事件:妻子不堪丈夫家庭暴力,用菜刀劈砍丈夫后脑三十余刀,致丈夫当场死亡,面目全非;随后女子在租住的农院厨房内,悬梁自尽,留下一九岁女儿。邻居阿明阿喵脸上的震惊久久不散,郝解放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烟来,叼在嘴上,烟就自己着了。一吞一吐之间,氤氲了他的表情。二人沉默良久,香烟过半,郝解放继续说道:“穆容的生身父亲穆海俊是个赌棍,把好好的家输的家徒四壁,债台高筑,债主紧逼,丧心病狂的想把穆容给卖了;而穆容的母亲唐洁性格比较软,穆海俊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一步一步将唐洁压的连话都不敢说。”“那后来呢?”“后来啊~”郝解放吐出一个烟圈,陷入了回忆。“也许在你们活人看来,穆容的母亲很可怜,是可以原谅的;但是在地府无论是自杀还是杀人,以及抛下遗孤,都是重罪……当年这件事情震惊地府,穆容的父母是被牛头马面二位大人亲自押解到地府的。”“牛头马面真的存在吗?”“那当然了,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都是真实存在的,这四位大人在死神学院各司一部;像我,隶属于死神学院昼部,我的先生……啊,也就是我的老师,直属上司;是七爷谢必安;穆容则是夜部学生,归八爷范无救管辖。”说完,郝解放抱着拳,向四方拜了拜。“那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郝解放的脸上闪过一抹奇异的笑容:“你以为七爷八爷是想见就能见的?想见他们,还要看你够不够格!”“什,什么意思?”阿喵此时已经完全放松了警惕,听着郝解放的讲述,就好像进入了一个神话世界,沉迷不已。郝解放丢掉了烟蒂,坐到穆容的办公桌上继续说道:“七爷八爷若成双去接一个人,此人生前必定有大功德,行大善,做大事,造福一方黎民百姓,若是谁死了,碰巧看到这二位爷,也算是他的大造化,被他们接到的灵魂,下辈子必投人身,且大富大贵。”“牛头马面则反之,牛头阿傍,马面明王这两位,若是去钩了谁,此人一定会下地狱受上千百年的苦楚,下辈子托身畜道。”“啊!那穆容的妈妈……”郝解放轻叹一声,点了点头。扎纸铺中,再次陷入了沉默,郝解放盯着立在角落里的替身女鬼怔怔出神。过了好一会儿,复又说道:“穆容成了孤儿,被山阳市福利院收养,在她十岁那年,她梦到了她母亲在地狱受苦,要说母女连心这种东西真是无解,穆容的母亲,那时候已经坠入地狱,是没有资格给家人托梦的,可是穆容就是感应到了;她也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居然偷偷喝了福利院的消毒水自杀。”“啊?!”“恰巧是我钩的她。”“那……穆容是怎么死而复生的?”郝解放笑了笑,跳下了办公桌:“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若实在好奇,不妨问问穆容?”阿喵打了个寒颤,心底里对穆容还是有些怕怕的,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既被深深吸引,又有些忌惮。郝解放一脸了然:“早点回去吧,你是无根之魂,若是能跟在穆容身边,也算是你的造化。”说完,捏了一个法诀,消失在了原地。阿喵飘飘荡荡的回到了欣欣家园403号,回忆起郝解放今天告诉她的,心里痒痒的。“桑榆~桑榆~~!”“唔~”“桑榆,醒醒,我有话和你说。”……穆容忙完了工作,飘回了家,见桑榆竟然一大早就醒了,正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而阿喵就坐在桑榆的身边,她挑了挑眉:“你离活人远一点,别扰了人家的气场。”“是,穆容大人~”阿喵立刻拉开了和桑榆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