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桐一怔:“我们怎么了?”“你为什么要这样针对穆容?就因为一件事没有达到你的要求,你就要这样吗?就因为这么一件事,你就把人家所有的好都否定了?而且这一趟我们原本的计划就是去九花山的,停在关耳州才是计划外的。”在理智上,桑桐已经认同了桑榆的话,可嘴巴却不听使唤,说道:“她是当时唯一能动的人,她的不作为差点要了你的命。”桑榆失望的看着桑桐:“要不是穆容,我的命早就交代了,还来什么关耳州?她的手是怎么造成的?她身上的锁链是怎么来的?还不是因为她违背了下面的指示,没有钩取我的魂魄?桐桐姐,你好好想想,抛开这件事,穆容为我们做了多少,她求过回报吗?她是人,不是神仙,她能力有限,她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你为什么要这么苛刻?你怎么能是非不分,颠倒黑白呢?这件事本来就是你答应穆容的,现在突然这么说,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桑榆起身离开。桑桐看着桑榆的背影张了张嘴,想和她解释自己不是这么想的。这个念头刚一闪过,马上又有一个阴暗的声音否定了它。“我就是这么想的,榆娃儿是我放在心尖尖上呵护了十五年的人,穆容的失误险些让桑榆丧命,不可原谅。”苏四方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颂了一声:“阿弥陀佛。”在桑榆的“敦促”下,桑桐旅行了自己当初的诺言,与曾天涵约定:忙完九花山的事情,返程的时候会再来关耳州一次,处理完这件事情再回东北。次日,桑桐订了最早的航班,前往九花山。相传这里曾是地藏菩萨的道场,九花山的山根直通幽冥。值中元节鬼门关大开之际,在此地施法可以通灵到永不见天日铁围山,也就是穆容母亲服刑的地方。九花山上有一座无名小庙,四人就在这小庙中暂时借住了下来。大殿中供奉着地藏王菩萨的金身法相,殿外是一个长方形的广场,广场的尽头有一颗挂满红绳的古树,树下有一口井。这无名小庙中的几明僧人,平日里就吃这口井里的水。中元节那天桑桐在井前设了神案,月上中天,月亮的倒影完整的映在井中。桑桐焚香烧符,对着井口念了一段咒语,对穆容说:“你可以看到你的母亲了……”穆容扑到井边,抱着井口冰冷的石头,整个头都探了进去,片刻后传出一声:“妈。”桑桐抬眼看了看天空中的月亮,说道:“这次会面时间的长短,由老天决定,月亮的倒影不能在井中完整显现之时,你母亲的身影就会消失。”几人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庭院里回荡着穆容强自压抑的啜泣声。没人知道穆容和她母亲,这次时隔十六年的见面究竟进行了多长时间。那一夜没有人出来,就连庙中的僧人也各自待在房中做晚课,将庭院留给了穆容一人。穆容在井边坐了一宿,她母亲的画面消失后,她便倚着水井抬头望月。穆容在外,桑榆在里,穆容坐了一夜,桑榆也一夜未眠。天蒙蒙亮时,桑榆偷偷将窗户推开一角,看着穆容还呆呆的坐井边,倔强的守着那口水井不肯离开,像是迷路了等待母亲来找到自己的孩子。看的桑榆心酸不已:越是坚强的人,偶尔流露出软弱,越惹人心疼。吃早饭时,穆容深深的给桑桐鞠了一个躬,并道了谢;这下换桑桐不好意思了。四人并未在九花山多做停留,马不停蹄的返回了关耳州。在车子抛锚那天,曾天涵和桑桐用看似闲聊的方式交换了彼此的信息,曾天涵说过:他遇到了一桩棘手事件,需要桑桐帮忙。桑桐本以为是李寒楚这件事,可事后曾天涵告诉她并不是,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桑桐协助处理。“我就说么,局里怎么会派你来处理这么大的事,牵扯到叶楼河妖,关系万民生计,派你来未免也太草率了。”曾天涵笑了笑:“李寒楚的事情只是个巧合,另外一件事需要你替我全权处理。”“很棘手?”“那倒不是,只是那东西很聪明,看出了我的来路,逃到叶楼河对岸去了。”桑桐明白了:家仙不过江,曾天涵作为东北萨满教嫡系传人,是无法带着法力到河对岸的。五人乘坐大巴,行驶四十分钟,到达了对岸的霞边市。下了车以后,曾天涵又到窗口买了五张票,一行人再度登上大巴,车行两个小时候到站。曾天涵再一次带着几个人登上了小客车,那种很破旧,窗子可以打开,上车卖票,坐满一趟发一趟,随时都可以在路边停车的客车。这趟车的路线几乎全是土路,非常颠簸,窗外已经看不到高大的建筑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牲畜粪便的味道。桑桐皱着眉头,强忍不适,问道:“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就快到了。”“你怎么知道这东西在这的?”不是说过江了就没法力了吗?曾天涵压低了声音,凑到桑桐耳边解释道:“出发之前,我请老仙给我掐算了一下,位置是老仙给我指的,不会错的。”“还有多远?”“就快到了!”下了小客车,已经是下午了,桑桐等人饥肠辘辘,可是他们下车的地方是一条土路,没有路牌,没有标识,前后也没有人家,更别提饭店了。简直可以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来形容。曾天涵却自信满满,抬手看了看时间,老仙给他掐好了路线和时间,这一路会很顺利。“曾天涵,这是哪儿啊?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嘘,还有三分钟,马上就来了。”两分钟后,从土路的一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突突”声。桑桐转头一看:“你不会让我们坐这辆拖拉机吧?”“对,就是它!老仙说了:这辆拖拉机可以带我们到目的地。”曾天涵冲到了土路中间,挥动双臂:“老乡,停一下!”“你这娃子,挡在路中间做什么?”“老乡,能不能捎我们一段?”“行倒是行,不过这车子是我刚才拉猪进城的,你们要是不嫌弃就上来。”“不嫌弃,不嫌弃!”“我是小花村儿哩,你们要到哪儿去?”“真是巧了,我们就到小花村!”“你们到我们村干什么,走亲戚吗?我怎么没见过你们?”曾天涵早就做好了功课,回道:“我们是xx大学艺术系的学生,毕业课题选的是论戏曲艺术,我听说小花村曾经有非常著名的越剧班子,想过去收集一些宝贵的资料。”男子一听,面露骄傲,可又很快转成了担忧,桑桐捕捉带了男子的变化,问道:“大叔,怎么了?越剧班子迁走拉?”男子摆了摆手:“现在听戏的人少了,真心学戏的孩子也少了,咱们村里的班子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没关系,只要还有老前辈在,我们就愿意走一趟!老一代艺术家腹中的故事,若是能整理出来,会是非常宝贵的财富,就像当年的二泉映月,若不是有人专门到阿饼家里去整理,这首曲子也许就失传了。”男子欲言又止,但看着曾天涵兴致勃勃的样子,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成,上来吧,你们要是愿意可以住我家,家里就我和我老婆,三间瓦房空了两间半,我儿子在光州工作,大城市呆惯了,不愿意回来啦!我女儿和你们也差不多大,在邮电大学读大二,听她的意思,毕业以后想在首都工作,也不打算回家了,哎……早知道这样,我还盖什么新房子啊?还不如住以前的老屋,现在房子大了,就我们两口子,空旷的很。”男子很热情,也很孤独,在他眼里,穆容一行人和自己的儿子女儿年龄相仿,自然而然的就拉开了话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