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善人却没有被她打乱阵脚,也仿佛没有听到堂下的反应,道:“大人,我今天上堂,今天就在我家发现尸·体,说这当中没有猫腻谁也不信,分明就是你们贼赃嫁祸!夜阑人静,将尸体偷塞到我家中,大人,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可是罪加一等。”
他说着转身,对着民众便喝:“这案子没有苦主,只是临时起意,我连死者是谁都不知道,没有动机杀人,更没有人看到我杀人,想凭一具尸骸就将我定罪,替那伙人脱罪,没那么容易!”
本来激·动的百姓被他这一说,也顿时没了声息。
韦善人缓缓回转,笑道:“大人,胡言的案子可不一样,那伙人可是有动机有证据,官府当时可还从他们家中搜出了银票。”
他慢条斯理分析,“栽赃嫁祸”几个字咬得特别重,陶望卿也不急,眼中仍带着浅浅笑意,“善人说得似乎在理不过,可是,这死者真的就与你无关吗?你以为他只是具无主尸·体?”
韦善人一怔,只听得她道:“将死者家属带上堂来。”
未几,衙差就将一名妇·人带了上来。这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衣饰陈旧,面色蜡黄,神情悲恸,战战兢兢跪下了。
陶望卿问:“堂下所跪何人?与死者是什么关系?”
妇人低声答道:“民。妇,范明氏,堂上停放的正是我兄弟明贵,我兄弟曾在韦老人家帮佣,后来韦老爷拖欠工钱,我兄弟又是个急性·子的,和韦府管家争吵了几句,被打了一身,赶出韦府。”
“回家后越想越不忿,扬言要去告官,我们都劝他穷不与富斗,韦老爷说过,若他敢乱来,要弄死他的,后来果然失踪了,我们报了案,苦无结果……哪想到,方才官府通知我们认人,真个等来噩耗……”
她说着泣不成声,韦善人脸色微微发白,陶望卿乘势追击,“善人可听好了?这并非本官临时起意,是官府早有立案,只是你幸运,直到今天才人赃并获。官府早已查过,如今,明贵往日和人并无恩怨,只有与善人积怨最深,你还想狡辩?”
她说着又连宣了韦府数名佣人,问众人韦善人可有拖欠工钱的惯例。
几名年轻男女立时答有,言辞激·烈,显见一番怒气。
韦善人知道这几个人必得官府这边许诺金钱,无论翻案成功与否,都有足够银钱让他们远走高飞,自然不再畏惧于他。
形势对他越发不利,一招还诸其人之身,是他事情万万没有料到的,胡言是他指使人杀的不错,这明贵若非当堂提起,让他想起来确有其人,他还真将这种小角色忘了,哪有工夫去杀人!他汗如雨下,但他终究十分聪明,默然半晌,已有了想法,回道:“好,此案即便我嫌疑最大,但终究没有实质证据证明人是我杀的,谁生气的时候不说几句胡话,我也不过是当时生意需要周转,拖下丁点工钱,又不是不发,他倒犯得着告官,我更不会杀他。你看,我也不单拖他一人,这几个奴·才不也欠了,人前背后肯定没少说我,我难道还一一杀了不成?大人,若单凭几句说话,便定人死罪,万一他·日真相大白,我岂非冤枉?”
“大人,霍侯、左、右两位大人,请务必三思呀!如此结果,草民不服,草民是要上长安告御状的!”
他声泪俱下,连连磕头,说得绘声绘色,赵杏本来心乱如麻,也不觉有些好笑,御状不用上长安告了,这里就行了,她向刘去的方向瞟了瞟,却见刘去和陶望卿相视一笑,情状温馨。
赵杏心道:阳成昭信,让你看让你看,自插双目!
当然,她贪生怕死,别说自插双目,碰一碰也舍不得,只垂下脑袋继续听审。
陶望卿见效果已然收到,起立向霍、公孙、汲方向作了一揖,神色端正而诚恳,“韦善人所言不无道理,如今,他虽是此案最大嫌犯,可始终欠缺实质人整物证证明他确曾杀人。为免冤狱,这里下官恳请三位大人,日后是不是能向大理寺奏请,增添新法,在没有最确切证据的情况下,疑点利益该归于被告之人,直到案情有新发展为止,若将来有足够证据指证韦善人,则死罪绝不可免。”
公孙弘会意,未待汲黯反对,已站了起来,先开了口:“提议甚好,不知霍侯、右扶风两位意下如何?”
霍光和刘去恩怨归恩怨,但心知肚明,这是要欲扬先抑,微微一笑,并无反对。
奇怪的是,汲黯破天荒没唱反调,颔首称好,更夸赞了陶望卿一句。
不由得让这边所有人都暗暗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