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宁路拖着两条灌了铅似的腿蹭出来,慢慢蹭向自己的小帐篷,脑袋里面像是塞了许多东西,可又什么都抓不住,一片的混乱。
刚走到帐篷前打算撩帘子进去,帐篷后面突然转出个人来。木木地一看——乌日阿古达木。
“跟我来。”乌日阿古达木上上下下看了风宁路两眼,丢下句话转身便走。
风宁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懒得多想,费力地转了个身木木地跟上。乌日阿古达木急急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见风宁路跟是跟上来了,就是走得格外吃力,于是站住脚等她,然后一同慢慢走,竟是又把风宁路带到了河边。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目的地风宁路什么也没问直接溜到地上去坐着——她是真站不住了,两条腿酸麻得她眼泪汪汪的。
乌日阿古达木呆立了一会儿,也挨着风宁路坐下来。两人又望着泛着星星点点亮光的河水一声不吭发了一阵子呆。
还是乌日阿古达木先开了口,清嗓子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特别突兀:“你被罚了?”
风宁路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上呆呆地望着河水木木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跪了一阵子。”
难怪走路别别扭扭的。乌日阿古达木瞟了瞟风宁路的膝盖,一言不发从怀里摸出个瓶子抓过风宁路的手塞进去。
捏捏手里那个犹带着体温的瓷瓶,风宁路眨眨眼,这是……伤药?但瓶子又大了点。说是酒瓶吧,又小了点。盖子盖得紧,她什么也闻不见,只能猜。
“这是活血去淤的药。”乌日阿古达木摸摸鼻子,有点不自在,想了想又补充道,“你那膝盖也是抹得的。”
用不用这么大瓶?掂着这份量都够她当润肤霜全身上下抹一遍了。风宁路抓着瓶子有点黑线。不过好歹也是人家一番心意,再挑剔就说不过去了,当下道了谢就想收起来。
乌日阿古达木不依了,一把将瓶子抢了回去,又扯过风宁路的腿捋起裤管露出膝盖:“这药早抹早好。”说着往手心里倒了些药油,吧唧拍到风宁路的膝盖上用力搓起来。
风宁路疼得嘶嘶吸气,偏偏脚脖子被乌日阿古达木抓得紧紧的收也收不回来,只能颤抖着声音道:“轻……轻点儿,疼!”
“哪来那么多娇气!”乌日阿古达木白了风宁路一眼,粗声粗气地表示鄙视,但手下却是轻了几分,又道,“这药得用力搓匀了效果才好。你自个儿搓的时候也得这么来,别光顾着怕疼。”
膝盖一阵阵发热,酸胀的难受随之渐渐缓解,药油的味道虽然有些刺激但闻起来让人莫名的放松。风宁路舒了口气,有气无力地应了声:“知道了。”然后闭了嘴享受乌日阿古达木的按摩服务。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乌日阿古达木低着头认真地搓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当直弱得紧。连其其格都比你结实。往后多吃些肉好好长长。”风宁路的脚腕子细得好像用力一点就能捏碎般,皮肤也是细腻得不像话。他手掌搓过的地方一片发红,衬得周围的皮肤跟上好的瓷面似的,又白又光滑。果真像个姑娘,哪有男儿长成这样一副皮相?
风宁路听得直想翻白眼,她跟其其格比?其其格是吃肉喝奶长大的,是马背上练出来的,她可是……咦?她可是什么?自己有意识的时候就是在草原上,难道自己不是骑在马背上吃肉喝奶长大的么?但看自己这体形又确实不像。一时不禁有些忡怔。
乌日阿古达木半天没听到风宁路回答,一抬头正迎上一双瞪得圆圆的眼睛,吓了一跳:“瞪什么,我又没说错!”
风宁路给唤得回了神,挥挥手赶苍蝇似地把脑子里那些问号赶跑,应了声:“晓得了。”一扯上回忆的事她直接投降,丢到一边懒得计较。
乌日阿古达木闷闷地低下头,又默了一会儿才翁声翁声地道:“我想过了,你说得对。”
“嗯?我说什么了?”一句话在风宁路头上又布了层云雾。好在乌日阿古达木没让她多费脑子:“冤家宜解不宜结。”
我说过这样的话吗?风宁路转念一想便“哦”了一声,想来是孛尔帖赤那的手笔。想起孛尔帖赤那那双看着她笑吟吟的眼睛,风宁路的嘴角止不住往上翘——她这个阿嘎真真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