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爸妈当时没带她去医院治一治吗?那个时候刚受伤不久,治好的可能性应该大一些。&rdo;
&ldo;唉,我爸那时哪有精力带她去治病呢!我刚刚出生,而且我妈……因为生我时难产,去世了。&rdo;
吴来心里长叹一声,将程寂抱在怀里,替她拭去眼泪。他知道她从小就没了母亲,只没想到竟是在出生时就失去了。吴来吻着程寂的眼睛,想到她的可怜和自己的身世,也觉难过万分。
&ldo;后来你爸把你姐送进医院,是不是因为她对你的态度很不好?&rdo;
&ldo;是,你说对了。从我出生不久她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起,她就对我特别仇恨似的,见了面就要掐、打,弄得我爸整天提心吊胆。等我后来上小学,我爸想要去跑长途运输多赚点钱,又不放心我,就把姐姐送到医院住了。&rdo;
&ldo;所以她很不欢迎你去看她?&rdo;
&ldo;嗯。我本来也不想去看她,免得气氛不好,但现在我爸不在了,将来还得由我来照顾她。&rdo;
吴来沉思半晌,忽然说道:&ldo;不对,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rdo;
&ldo;什么不对?&rdo;程寂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他。
&ldo;你说是因为你姐出事的时候正巧你出生,再加上你妈妈也去世了,所以她才仇恨你,对不对?&rdo;
程寂点点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ldo;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照你所说,你姐姐小时候应该是个比较懂事的女孩,就算受到打击,令她神志不清,情绪激动,也不应该只对你一个人发脾气呀。这几件事凑巧同时发生,你并没有任何过错,那时你才刚刚出生呢!如果要怪罪,她为什么不怪罪你爸?因为她出事时你爸没有及时去找她救她。为什么不怪罪妇产科医生护士?因为你妈去世也许是他们的问题。总之我觉得,只怪罪你一个人、只对你一个人发脾气动手是很不近情理的。而且――从你姐刚才最后说的那几句话来看,她现在其实也很懂事。&rdo;
吴来一口气说完,程寂听了,皱起眉头:&ldo;照你这么说好像也是……&rdo;
&ldo;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想不出来。我只是觉得,可能跟你姐受伤的原因有关。对了,她那时不是跟几个邻居小孩一起出去玩的吗,到底他们遇到了什么事?&rdo;
&ldo;不晓得呀,我爸没说。当时是邻居们出去找自己家小孩时,把她送回来的,估计我爸也不清楚出事现场的情况。&rdo;
&ldo;那,我们现在就去问问那几个邻居,既然人是他们找到的,他们就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rdo;
&ldo;你问不到了。&rdo;程寂无奈地说,&ldo;出事后不久,那几家人就陆续离开了雁县,也不晓得现在搬到哪里去了。&rdo;
&ldo;奇怪,真是太奇怪了……&rdo;吴来也想不出办法来,只搓着手,皱着眉。
四目相对,都只有疑惑、烦燥和无可奈何。
程寂忽然跳起来,像是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瞪瞪地站着,吓了吴来一跳。
&ldo;对!有一个人肯定晓得这件事――除了他,再没有任何人更清楚来龙去脉了!&rdo;
已是万家灯火时。这是一栋两层的旧楼,一楼两间是房东的住所,二楼左首的房间做了储物室,右边则租给了外地来雁县工作的年轻人。木板搭建的楼梯斜立在小楼左侧,在黑夜中森然沉默。没有专门的厨房,做饭时在门外过道上架起煤炉,天长日久,浅灰色水泥墙壁被藕煤的烟火熏出一道道往上窜的乌迹,看起来像几座峻瘦的小山峰。房东是一对年过花甲的夫妇,儿女俱已婚居他处,老两口便将衣食起居的生活节奏放慢到极致,以消磨老来无事的时光。
平顶的天台上晾着几张床单。出租的这间房被隔成两个小居室,前面是客厅、厨房、饭厅兼澡堂,后面则是卧室兼阳台。电视机开着。客厅一角的洗漱池旁,程寂正挥汗如雨地将一件又一件脏不拉叽的衣服、袜子、床单、毯子、电视机罩搓揉漂洗,吴来则站在她身后,手执一柄芭蕉蒲扇。
&ldo;累了吧?要不先歇一下?&rdo;吴来一边殷勤地扇着风,一边微笑欣赏地看着程寂。
&ldo;哪有时间休息!我实在没想到能从你的床下搜出这么多脏衣服,真服死你了,你晚上睡觉就不觉得难受吗?&rdo;
&ldo;哪有你说的那么多,我就放了两小桶衣服在床底下,你自己非要把我的床给拆空了,看到什么东西都想扒下来洗一遍,我有什么办法?&rdo;吴来分辩道。
&ldo;你还说!你要是自己住,我才懒得管你呢,要脏也是你一个人脏!&rdo;
&ldo;是是是,我懒。大小姐,我请你搬来我家住,你倒好,把你床上的全副武装都搬来了。整整一个下午全耗在搬家、打扫、洗衣服上了,你晚上还打不打算去老曹爷爷家?&rdo;
&ldo;去呀,为什么不去?&rdo;程寂又倒出一盆漂着少许白沫的脏水,&ldo;马上就洗完了,时间还不太晚。&rdo;
&ldo;按你说,知道那件事的真的只有他一个人?&rdo;
&ldo;是啊,他在这里住了好几十年了,这附近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情他没有不晓得的。而且我爸说过,当时救我姐时他也参与了。他那个人很古怪的,听说以前打过仗,是当地的名人呢,不过他不喜欢跟人打交道,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去过他家。&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