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江洛白弯了弯唇角,看着轻红抬起头来,眼睁睁盯着从自己袖中取出来的厚厚的蓝皮账本,眼底的冷意越来越重,面色却极为柔和,仿佛有些不放心的嘱咐道,“账本交给你。好好拿着,记得大哥要你送回来的时候,你就要好好的送回来,可知道了?”轻红双手捧着接过了账本,低声回道:“是,小公子。”眼看着那个水红的身影拿了东西远去后,江洛白眼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唇边不由露出了一抹笑容,骤然开口唤道:“云彩。”云彩看着轻红拿了账本远去,本想要开口阻止,可却听到了面前的主子唤,连忙应了:“奴婢在。”“你是大哥的人?”云彩知道自己拦不住送账本的轻红,本来正准备等着将江洛白侍候进屋,便去碧波苑报个信,结果却听见了这么一句话,顿时吓得跪在了地上:“小公子,奴婢……奴婢……”“不必害怕,这件事我早就知晓。”江洛白看着她惶恐不安的模样,又想起方才离去的轻红身影,和自己选奴日那天看上的暖玉温香,不由抬手拧了拧自己的眉心,低低叹了口气后,柔声对面前的人嘱咐道。“你起来罢,今后记得警醒着些,看着你像是身上有武功的样子,便给我好好看牢这院子,可知晓了?”云彩见他毫不见怪,也并无什么生气的模样,顿时松了口气,料想是世子江洛玉先打了招呼,这才再度露出了笑容,应道:“是,小公子。”天色渐晚,郡王府内的丫鬟纷纷手持火折子,或燃着的檀香将主子屋中的灯烛点燃,又到了屋檐处取下了挂着的灯笼点着,再将坐落在石子小路旁的灯座纷纷点起,偌大的郡王府便迅速从黑暗化为明亮。此时,东府珍微苑内。晚膳的时间刚过,甄氏正垂眉抿茶,眼角余光便看见老嬷嬷压低了身体,正从打帘子的丫鬟身畔走过,手中持着一本厚厚的蓝皮账本,便立即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抬手接过了奉上来的账本,挥手让屋内的丫鬟都退下去之后,低声问道。“账本都让那人看过了?”老嬷嬷神色恭敬中带着忐忑,闻言立即回道:“是,王妃。”甄氏忙问道:“结果如何?”老嬷嬷听见她如此问,明显神色中有些犹豫:“回王妃,那人说……”甄氏看着她神情不对,心中忍不住咯噔一声,催促道:“说什么?”老嬷嬷想起自己进二门之前,那个从外面请来,本是看管甄氏名下庄子的账房说的话,心里不由有些惴惴,却仍是硬着头皮答道:“说……说咱们递出来的这本帐,是假的。”“什么?”甄氏神色一变,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手边的账本一眼,“是假的?”老嬷嬷端详着此刻甄氏的神色,发现她并未怀疑是轻红拿来的假账,而像是考虑着什么其他的事情,便知道这件事可能有蹊跷,连忙回道:“是,王妃,老奴也觉得奇怪,要不要将账本再递出去,让那人看看……”“不必了。”甄氏沉着脸摇了摇头,面上的神色有几分说不出的诡秘,眼底却闪过暗色,“那人本是我嫁妆铺子上的账房,又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帐,应该不会骗咱们——他有没有说这帐为什么是假的?”“回王妃,倒是说了。”老嬷嬷听她问起,更是压低了声音,凑在甄氏耳边说道,“说是这账本是个不懂生意的人伪造的,里面很多的帐都对不上,更不提看总数了。”“哦?”甄氏挑了挑眉,脸上渐渐现了诡秘的笑容,“这么说的话,那逍遥王世子给自己庶弟的是本假账?这就怪不得了,他表面说的好让江洛白管账,其实果真还是不相信庶弟的,这才是那位逍遥王世子真正的心思。”“那王妃,我们该怎么办?”“明日你去递个信给轻红,告诉她找个机会取这账本还给江洛白。”甄氏现下已经确认这本帐确是假的,虽是有些说不出的失落,可一时间脑子还是迅速转了起来,片刻之后突然眼光一亮,仿佛有了什么计策般,唇角的笑容也深了起来。“说到江洛白,你可收买好了他身边的那个唤作云彩的丫鬟了?”老嬷嬷连忙道:“回王妃,前几日便已经收买好了。那丫鬟没有什么亲眷,只有一个孪生妹妹晚霞,可费了我们不少的银钱,那丫鬟才终于松口的。”甄氏点点头,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那就好,等到我们也买通了那个晚霞,不愁大事不成。”“王妃说的是,那账本的事情……”甄氏再度抬手拿起小桌上的账本,眼底划过暗色光芒,声调却不紧不慢的。“这账本虽是假的,可并非没用。等到再过几日,若是那江洛白看江洛玉收了账本,却迟迟不给他的时候,便让那唤作云彩的丫鬟打打边鼓,再让轻红将账本送回去,‘无意中’透露那账本是假的——你想,等到江洛白去碧波苑质问江洛玉的时候,那双子世子不得和那庶子撕破脸皮?”老嬷嬷闻言细细一想,还当真如此,便也露了笑:“王妃好计策。”甄氏嗯了一声,脸上的神色放轻松了几分:“这几日,慧儿那边如何了?”知道甄氏在说完账本的事情,就肯定要说起大小姐江慧了,老嬷嬷便笑着回道:“回王妃,这几日小姐已经安静下来了,前两日老奴去看的时候,小姐还正让珍珠给自己那鲜花簪呢,手上的伤也都好的差不多,都看不出印子了。”“那就好。”甄氏听说江慧终于不再闹了,便长长舒了口气,微笑着说道,“慧儿就是沉不住气,还是年纪太小的缘故。倘若再大一些嫁了人,她便知道这般好好修身养性不是什么坏事,反倒是好事了。”老嬷嬷连连应着:“王妃说的是。”?等人来跳【含加更】珍微苑中的计量告一段落时,此时同在郡王府中的西苑碧波苑中,正是一片安然平和。天色越来越沉。月光清朗,静寂无声。江洛玉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乌发被一根同色的发带松松的系在肩侧,俊美的容颜在月光柔柔的映衬下显出了清冷的美丽,淡色的唇角却没有勾起丝毫弧度,神情在半明半暗中淡淡的看不清楚。他侧身挪了挪自己的身体,让自己更舒服的坐在原地,目光静静的看向碧波苑里的点点灯火,雪色的靴子踩在一块灰青色的瓦片上。直到耳边骤然传来了细碎的瓦片松动声,坐在屋脊上的人才缓缓回过头来,看向缓步而来的白衣人,一时间神色也说不出是讶异还是迷惑,只是在那一瞬间本来要开阖的唇却没有动,只是安静的闭着,仿佛是在斗气一般。他不说话,来者也不说话,只是沉默的走到了他身畔不远处,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烟熏據拍的眸子仿佛盈起了点点光芒,令人一望便心中柔软。就这么僵持了许久,江洛玉才放弃般的叹了口气,决定不和自己身边这个能沉默到死都不说话的人拗了,便长长舒了口气,垂下眼帘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来了?”白敏玉没有抬眼看他,只是白皙的脸庞在月光下,愈发显出了惊人的苍白来,面容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眼底却仿佛有着说不出的失落神色,看的江洛玉有些不忍心的慢吞吞移过眼去,方才轻声回答:“看见你在上面。”“看见我在上面,你就跟上来了?”江洛玉被他这句话说得一愣,随即回头去看坐在身边不远处的人,目光在他苍白的脸色上晃了晃后,便像骤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腿上还有伤,身上又没有内力——你怎么上来的?”白敏玉没有回话,沉默的望向自己背后不远处的东西,江洛玉便顺着他的眼光看去,看到了一样伫立在月光下,紧靠着屋檐的东西,禁不住错愕的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