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世子。”眠星察觉到他的语气不对,犹豫了半晌之后刚准备撒谎,便对上了江洛玉隐含着痛楚和犀利的眸子,联想起自己在院子里时问出的那些事情,只好咬牙将实话说了出来,“属下不敢欺瞒世子,很有可能——”“原来如此。”不等他将话说完,站在桌前的人便手指一松,任由指尖的那块玉佩掉落下来,骨碌碌的在桌案上滚了几圈后,哐当一声拍在了桌子上。那玉佩直到此时,仍泛着淡淡的香气。“原来是我害了他。”他喃喃着,俊美的脸庞在黑暗中剧烈扭曲,身形更是摇摇欲坠,仿佛身上背了些难以承受的东西,“原来是我害了他……”话未说完,他又像是疯癫了一般,挥手将桌案上的玉佩扫到了地上,紧接着所有的瓷盘和花瓶被扔到地上,檀木桌子上带了内力骤然掀翻,一连串的脆响和闷声骇的跪在地上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余留下来的只有那人低低的笑声,却仿佛带着泪意。“真是可笑……”眠星看着这一切发生,也顾不得什么了,立刻站起身来,扶着了摇摇晃晃的人,担心的低声唤道:“世子……”“我没事。”被扶住胳膊的人低低惨笑了一声,甩开了他的手,声音虽如同往常一般淡淡,迎向屋外月光的背影,却显得分外寂寥孤独,“你留下照顾他罢,我——”眠星听到他的嘱咐,下意识想要开口问他要去哪里,可心底却清楚江洛玉的去留他无法决定,只好又闭口不言,快步跟着他走出门去,看着那个带着血的青色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他忍不住低低叹了口气,知道江洛玉此刻定然是不希望任何人跟着的,更何况此时白敏玉的症状更加厉害,也就回头进屋去准备调配解药了。容沁苑一直到—箭三雕眠星见状,先是微微愣了愣,随即便皱了皱眉,神色有些难看的紧盯着江洛玉消失的方向,眼底涌起了浓浓的担忧。小碎步跟在自家世子身后的逐月,抱着自家世子脱下的披风快步到了眠星身畔,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臂,让他将自己的眼光从另外的方向转到自己的身上后,这才露出个带着忧色的疑问表情。“眠星,白双子的病什么时候能全好,你可知道么?”“一时半会肯定好不完全。”眠星听到她的声音,不由略微恍惚了片刻,这才恢复了以往的神色,答道,“白双子中毒较深,又吐了那许多血,说不准要养半个月或是一个月才能够下床。至于恢复正常,怕是至少等到年关后了。”逐月闻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眉间的忧色却越来越深,犹豫了半晌后终是开口道。“眠星,昨日世子回去之后,一夜都没有睡。今日清晨天刚破晓,世子明知道白双子现下是这样的情状,却还是往常那副无事的模样起早去给公主请安,我就觉得有些心惊胆战的……我有点害怕,你说不会出什么事罢。”迎着她担忧的眼神,眠星心底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是低声安慰道:“不会的,你多心了。”只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有意无意般的侧过头来,看了看那紧闭的门帘一眼,袖中的手指渐渐握紧了。服下解药的第二日,白敏玉便渐渐恢复了清醒,只是经常在床上昏睡着,脸上也没什么血色,身体缩在素色的厚厚云被下,如同和那白色融为了一体,江洛玉便时常坐在窗畔陪着他,直到天色见黑才回自己的苑中。从头到尾,他都异常沉默。每一次从窗户缝隙中看着他静坐的背影,眠星与逐月眼底的忧虑神色就深一层,只是江洛玉仿佛突然变得异常忙碌,在容沁苑中的时候都在陪白敏玉不说,一旦回到碧波苑中就将自己关在书房中,不停的在写各种信笺,等待着回信的时候又会微服出府办事,弄得连逐月这样的大丫鬟有时候都找不到人。这样的日子过了大概半个多月,郡王府的管事和嬷嬷们成天忙的脚不沾地,年关眼看着就到了眼前,白敏玉也可以坐起来看书,脸色也渐渐的恢复正常,眠星不由暗地里松了口气,可在看到不远处姗姗而来的青色身影时,还是忍不住担忧的皱眉。自从白敏玉的状况越来越好,江洛玉也在适时的减少两人会面的时间,从白敏玉昏睡最严重时的半天静坐,变成了现在只有送饭过来的时候,两人才能有极短的时间对坐交谈,谈不了几句江洛玉便会借口有事离开,回到碧波苑后就又是一天不见人影。几次之后,连支撑着身体尽量醒来的白敏玉,也发现了江洛玉有些异常,有一次在见面的时候想要询问,可还没等他说出口来,江洛玉便淡淡微笑着离去,离去后便是几日不见人影,弄得不仅眠星等人着急担心,本来毒就没有清干净的白敏玉更是当日就发了烧。那一日傍晚回了府内的江洛玉知晓后,立刻沉着脸到了容沁苑中,咬着牙和半闭着眼睛的白敏玉对视了半晌,终是丧气般的坐在了床尾,眼底尽是掩不住的疲惫。虽然之后他恢复了每日前来,可白敏玉也不敢再轻易去问,生怕把人再度惊走,只是时间过得愈长,眠星能感觉到屋中的人眸中的暗色越来越深,身上的冷意也越来越深,好似马上就要到临界点了。再过几日便是年关,早早便下了细细的米雪,将整个院子都覆上一层绒白。江洛玉低头进了回廊,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雪珠,接过了身畔逐月递上的食盒,低头进了屋内,先是站在屋内燃着的火盆前烤了烤,随即敛下眼眉从食盒里拿出了瓷碗,走到靠在窗畔正低头看书的人身边坐下。“今日小厨房那边弄好了,我的早膳就是那边送来的,现下已经完全没事了。”江洛玉神色淡淡,唇边带着笑容,乌玉般的眸子却沉得看不清楚,低头吹了吹碗里的甜羹后,神色柔和下来,“我让他们熬了红枣莲子,你趁热喝了,我也好回去……”白敏玉听到他的声音,便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书,據拍眸子定定的凝视着他好一会,突然闭了闭眼,破釜沉舟般的开了口:“究竟怎么了?”话音未落,他不等面前的人反应回答,便抬手抓住了青衣人的手腕,眼睛里泛起了连绵的盈盈波纹,一时间像是无措,一时间又像是担忧,声音温柔缓和又带着些胆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江洛玉沉默了半晌,将手中的甜羹放在了床沿上,长长的睫毛垂落在脸上,映出一片弧形的阴影:“为什么这么说?”白敏玉盯了他片刻,仿佛终于放弃了什么一般,脸上本来柔和的神色渐渐褪去,化为了一片迷惘和失落,唇边露出了苦笑,一字一顿的道:“因为从你进屋之后,便一次都没有看过我”〇听到这样的话,江洛玉俊美的面容上不由浮现了一点笑容,却因为背着阳光看的不大清楚,模模糊糊的倒像是个苦笑:“说什么呢,我不是一直都在看着——”“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白敏玉抿了抿唇,修长的手指垂下,一会伸开一会又握紧,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目光却定定的瞧着面前的人,不挪开一分一毫,“自从我醒来之后,你就是这么一副模样,你当我完全是个瞎子,看不出来你在和自己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