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影闻言,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坐在屏风旁,被阳光照亮如玉脸颊和乌黑眼眸,俊美从容气度风华无一不缺的人,良久后眼底闪过了浓浓的憎恨和怨气,手指一边颤抖一边死死拽住了身下的被子,咬牙切齿开口道。“若不是进府之后过于狂妄自大,先是中了你的招,更难以技高一筹算计到你,唯一成功了一次将你绑上棺材,却让你完好无损的逃了回来,后来又被南静隆的伪装所骗,我此时怎会落到这种田地?”话音未落,他低下头来呼哧呼哧吃力的喘了几声,眼睛死死的瞪着江洛玉,活像是现下要吃了他一样。“你虽然来见我,对你这个仇人我也不抱着什么希望,可你刚才说是受了我母亲嘱托而来,不就是暗示着要帮我么?”即使面对着这样令人心生恐惧的目光,江洛玉都未曾稍动,更不提露出什么特别的神色了——他只是有意无意的掀开了自己手边香炉,看着那袅袅升起的烟雾,若有所思的问道:“堂兄果然聪明——只是即使如此,你会接受我这个害你走到这种地步,仇人的帮助么?”江影见他神色从容,知晓自己这样说,仍是难以让他放下戒心来,不由有些颓然,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脸庞跟着泛起了绝望的神色。“我已然说过,走到今日这个地步,你虽不免出了大力,却有两点因由。一是我狂妄自大以为什么只要谋夺便可以得到,更是我小看了你;二是我先一步下手害了你,你技高一筹逃过一劫报复回来,此时我无话可说。”江洛玉闻言,含笑轻哦了一声,话语听不出喜怒:“堂兄这话,便是要以我现下的援手,换取你我之间恩怨抵消了?”江影闭了闭眼,本来就苍白削瘦的身形,在薄薄的床帐后愈发摇摇欲坠,此刻近乎歇斯底里的模样,倒是让坐在下首的江洛玉轻易的响起了前几日一般坐在床上,明明快油尽灯枯还为了儿女威胁于他的甄氏。真是亲生母子,连说话的时候都一模一样。他正这么啧啧的感概着,便听见江影的声音再度在屋内响起:“虽然我觉得,你即使来帮我也定然是要算计我,我们之间的恩怨也只有一方死去方能抵消,可像我如今这般生不如死的活着,你若真要算计也就算计罢,我的境况终归是不会再坏的……”江洛玉放下手中的茶盏,直视了他片刻后,终于抬手拍了拍掌:“堂兄能够想明白这些,就算是个真正的明白人了。”坐在床畔的人苦笑一声,眼底闪出憎恨与无奈:“谬赞了,如今这个明白人,只恨不得自己从不曾明白过。”两人算是暂时达成了协议,江洛玉没想到还会有和一个仇人合作,来一同谋害另外一个仇人的机会,神色中多了几分奇异,他本想立刻起身离开,可看着此时江影的神色,却突然开口问道:“堂兄可有心愿?”“——你的意思是?”江洛玉含着笑神色复杂的看了他片刻,转过身来用折扇在掌中拍了一下,如玉般的手指几乎和扇骨融为一体。“你因为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无比憎恨南静隆洽好我也为了某些因由,恨不得那位皇子殿下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虽然我们之间有着仇怨,我这次来也只是利用你的,你也知道最后你肯定是活不得的,我却不妨让你死前痛快一次,你意下如何?”听到自己死前,一定能够看到南静隆死去的许诺,江影顿时眼前一亮,也顾不得面前也是自己的仇人了,吃力的直起身来,神色中含着期待:“当真?”“自然。”里应外合“你让我如何相信你?”江影见他答的很快,下意识问了一句,可不等那句话话音落下,便自嘲一笑,看了看自己瘦弱的和鬼没有两样的身子,有些失魂落魄的喃喃道,“也对,你不需要我相信你,你只需要我帮你……”“这是我这一次来,带给堂兄的礼物,千万收好。”见他答应,江洛玉立时爽快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放在了离他手边不远处的床畔上,眉眼微微上挑,笑道,“看在你这么配合的份上,在我出去之后,一定会‘不小心’将皇子殿下软禁嫡妻,还虐待郡子让郡子卧病在床的事情,弄得整个京都风风雨雨的。”江影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想明白了其中关节,唇角露出了一丝惨淡的笑:“如此最好。”说罢这话,他也不去看面前人的反应,只是打开了床畔的小盒子,看着里面紧靠着一大一小的金色丸药,不由微微皱了皱眉,指着丸药问道:“这是什么?药丸?你要让我给他下毒么?,,“看堂兄说的,若只是毒药的话,便让堂兄的夫主那样平静的就死了,先不说那位高高在上的慧妃娘娘,可会连带着郡王府也跟着遭殃呢”江洛玉看着那盒子中一大一小的丸药,声音突然变得奇异,好似夹杂着一种冲天的狠戾和难以预料到的狂喜——听得人毛骨悚然。“这可不是毒药,而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堂兄是否有兴趣,听我细细说来?”片刻之后,等到江洛玉细细将那丸药究竟是什么对江影分说过后,不出意料的看见江影整个人再度打起了抖,这一次倒不是因为南静隆,却是因为眼前给了他这东西的人,还有离自己只有一掌距离的小盒子,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就不怕——我拿了你的东西,转头却卖了你?”“卖了我?”江洛玉眯了眯眼睛,眼底没有任何惊慌,倒是有好奇之色,“卖给谁,南静隆么?”江影看着他的神色,许久后才长舒了一口气,强力抑制住了自己的惊恐之色,手指慢慢抓住了面前的小盒子,神色有些异样的惊恐狰狞:“若是我能忍下这侮辱,将这东西卖给南静隆,换取我这段时间的平安呢?”“那也是你自己的选择。”江洛玉垂下头来,闻言不过低笑一声,“生,或者死。要么拼死一搏,将之握在手心中,执掌生杀大权。要么像窝囊废一样,将自己的生死操控于别人的手心中——我不知道堂兄会如何选择,只若是我,是万万不能忍受后者的。”说罢这话,他尤嫌不够一般,竟兴致勃勃的给不远处的江影出起了主意:“对了,堂兄方才提起这个话题,本世子倒是又想起了一个人---个同样能够帮上你的忙,还不是你仇人的那个人。”“你说的……是甄大表哥?”江影一惊,眼底顿时浮现了戒备的神色,本来惨白的脸色此时涌起了异样的嫣红,眼神却冷冽可怕,隐约带着几分惊慌,“你——你要对大表哥动手了?你要做什么?!”江洛玉瞥了他一眼,瞧见他紧张的模样,不由笑道:“皇子妃殿下,他们已经舍弃了你,你却还这般有情有义,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了。只是你如今虽身份高贵,可不过也就是后宅之妇罢了,甄士能做官做到那么高,察言观色的本事少不了,你嫁入质子府后没了利用价值,他即使知道你现下的惨状,也绝对不会来救你,我们要不要打个赌?”一听他的话,江影只觉得一头冷水泼到了脑袋上,却还下意识的辩驳道:“你是在挑拨我们的关系?”江洛玉有无不可的哼笑了一声:“你们的关系若是真好,用得着本世子来挑拨么?”“说的也是。”江影一阵恍惚,终是握紧了手中的小盒子,目光落在那镂空的花纹时,突然潇起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哀和狂热,“东西我收下了,你走罢。”江洛玉见他已经将自己的话听进心里,乌玉般的眸子微微垂下,笑着低身拱手道:“洛玉告辞。”还未等他刚关好房门,转过身准备现下就离开质子府,眼角余光便瞧见了苑外仿佛有着晃动的人影,江洛玉唇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索性扬声道:“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