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五)碧波苑里新植的梨花结了花苞,江洛玉不知道为什么稀罕的不得了,每一天都要站在树下看很久才肯罢休,这让逐月晚霞等丫鬟感觉不解,眠星则见怪不怪的,只是每日看着自家冷情又手段高超的世子细心照顾花树,还是觉得有些违和。这一次又是刚刚到来,逐月和他比了比江洛玉的方向,他就知道世子这又是去看梨花了,快步跑过去准备稟报,就看见一身青色世子服的人蹲着用小铲子扒土,生怕那树少了水一样的浇了又浇。“世子,这树不能多浇,当心根不好了。”看了半晌,眠星终究没忍住说出口,顿时看见江洛玉手指一顿,面上带了点疑惑的神色,站起身来将水壶放在了一旁晚霞托着的托盘里,咕哝道。“是么……不该多浇水?”眠星闻言,很是无奈的和已经成了碧波苑大丫鬟的晚霞对视了一眼,还没等再度开口,就瞧见江洛玉挥手示意她暂时回避,只留下了他一个人说话。“外间的情况如何了?”“回世子,前几日听说,皇帝将齐国公府的谋反之事以做了定论,大理寺和三司会审之后将供词交了上去,大概是要定罪了。”“定罪?”江洛玉仿佛是极喜欢这个词,闻言便转过身来,神色淡淡的问道,“满门抄斩还是夷灭三族?”眠星听到这话问的,一时间有些卡壳,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瞧世子说的,若是夷灭三族的话,恐怕皇上也是要带牵连的,毕竟我们院子里不还有那一位没咽气呢。”“真是便宜她了。”江洛玉知道他说的是甄氏,心想着甄氏现下那样活着不如死了,不过就是吊命罢了,等到过两日自己收拾江慧和江影,要知道指不定她怎么气死呢,“既是如此,家产肯定都要充公,齐国公和甄士也活不成了罢。”眠星沉吟了片刻,回道:“听说宫里的意思,是要处斩齐国公府所有过了弱冠年纪的男子和双子,至于女子……全部被罚为官妓或是奴婢。”江洛玉有无不可的勾了勾唇角,伸手去摸眼前的梨花枝桠:“这一齐国公跌倒,太子没有出手帮忙?“回世子,太子自从秘见了那位之后,传出命令让手下的那些官员不要去救齐国公,已经打定主意要明哲保身。”“说的也是,太子殿下可是齐国公一案的主审,更是绝不能轻忽,怎会出手帮忙呢?”听眠星提到江慧和太子私通的时候,声音停滞了一瞬,江洛玉骤然想起上次他和白敏玉在榻上翻滚的时候,白敏玉在他耳边说的大秘密就是这个,自己还准备让这件事烧了江慧,不由哼笑了一声。“那个偷儿的事情,怎么样了?”眠星上前一步,更是压低了声音:“那个偷儿本是江慧的人,是我们推波助澜将里面的东西换了,其实江慧也没想到将齐国公府弄到如此境地,只是想要给他们个大教训罢了,但我们怡好钻了这个空子,最后若是有人要查,也一定只会查到江慧。”江洛玉点了点头:“那就好。”眠星细细端详了他的面容半晌,面上闪过犹豫之色,手指在身侧攥了攥,磕磕巴巴的说道:“世子……还有一件事。”江洛玉听出他语气不对,心底暗觉不妙,顿时回过头来,目光带了审视:“什么事?”眠星被他的眼光一扫,知道自己是瞒不住的,垂头就跪在了他脚边,“请世子恕罪。”“你特地将这件事压在最后说,不就是为了让我恕罪么?”江洛玉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知道这一次怕不是什么小事,眉宇见多了几分凝重,“起来回话,倘若真的不是你们力所能及,我是不会怪罪你们的。”眠星咬了咬牙,并未起身,只是道:“甄士——他跑了。”“什么?!”江洛玉听到这话,手指顿时一颤,“你刚才说……甄士跑了?”“是。”眠星闭了眼睛,语气中不乏无奈不解之意,“消息传来,说大概是前日的事情,谁都没能想到还未定罪他竟会如此从牢里跑出来,还抛下了仍在大牢中的齐国公,仅仅一个人被齐国公府的死士救走,听闻还卷走了一部分齐国公府的家产。只是他自己的母亲和双子姐妹都没带走,不知现下毛氏有多么恐惧怨恨呢。”“跑了始终是个隐患,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一般。”江洛玉没想到竟会出这么大的岔子,心中清楚齐国公和甄士都是重犯,按理来说大理寺一定会加强看守,也不知道齐国公府的死士有多么大的能耐,居然就这么将人给劫走了,甄士也彻底成了丧家之犬要遭大泷官府通缉,虽是暂时死不了,也不要想着出人头地了。这么想了片刻,江洛玉轻轻呼出一口气,终究甄士那样的人跑了,他会略微觉得有些心神不宁——飯士可不像江慧那个蠢货,说不准会顺藤摸瓜查到自己身上,他自己被层层保护无所谓,可就害怕有个什么疏漏,不管是弟妹那里还是那个人……想了半晌,只能嘱咐眠星多加小心,又提起了明日的准备:“想必江慧此时也没想到到了这样的地步,明日等到太子殿下进宫的时候,定然会沉不住气与太子再度见面,这个时候就要看我们的。”眠星知道袋子就要收紧,是最怕出纰漏的时候,闻言一脸正色的应了:“谨遵世子之命。”“至于甄士的事情,想必不光是皇帝那里会追查,江慧和太子也会追查——”即使看了眠星应是,江洛玉还是忍不住再度提醒道,“但他们明日可能就自顾不睱了,我们却是万万不能放松警惕的,寒江阁现下没有任务的人都给我动起来,一定要在三日之内找出甄士的藏身之地!,,眠星领命退下之后,江洛玉不无担忧的又叹了口气,半盏茶之后才缓缓侧过身来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的白衣人,眯着眼睛淡淡开口。“你都听到了。”白敏玉缓步走到他面前,细长的手指抚了抚他鬓角的碎发,沉默寡言的模样,话说出口也很短很低:“我会帮你。”江洛玉听他要帮忙,想起他身边的那些自己从来没见过,却一直暗中存在于白敏玉周围的慕容家死士,脸上露出了一点满意的笑:“那就好,正是一分胜负的时候,我们就看看到底谁输谁赢?”白敏玉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一半带着阴影,心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痛,再开口时声音就显得闷:“你打压太子,是为了杀南静隆。”“真聪明。”江洛玉听出他的话语中有些不对,却抑制不住自己心底即将大仇得报,还有看到仇人痛苦的欢喜,脸上的喜悦越浓重,唇角边的阴影也跟着越重。“如今万事俱备,我也收到消息,江影一个月前对南静隆下了催心蛊,想必这个时候,他正为了江影的命令而心口剧痛,苦苦哀求也是说不准的,我可是真想无时无刻都看着他狼狈痛苦,跪地求饶却不能言讲的模样。”看他这样执着,恨意又这样深刻,白敏玉一时间没了话,只是静静的看了他许久,方才稍稍垂下了眸子,喃喃道:“南静隆——”“南静隆那样的人,若是中了这样的蛊,虽然会一时听从江影的话,可他心中已然记恨上了江影,即使江影有母蛊护身,南静隆也不会让任何人以任何东西要挟自己。”江洛玉听他谈起这三个字,脸庞因为极度的憎恨和快意而更显淡然,可是眸中的憎恨和暗火骗不了人。“在他的心里,只能是他掌控别人,哪有别人掌控他的份。”白衣人应和了一句,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江影不会让他如愿。”江洛玉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有何不对,只是一边说着一边去看那梨花,乌玉般的眸子像是盛放了某种晶亮的东西,看的人心中甚至有些发颤,又怎么都转不开眼睛,只能随着他去看枝桠上展开的梨花骨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