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尝这个,这是我少时最爱吃的点心,用桂花调的馅,虽是母妃……做的最好吃,可王府大厨房的厨娘们,想必做的也不差。”他不自然的停顿一出,坐在对面的人定定注视了他片刻,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同样夹了一块桂花酥到他碗中,仿佛是要盯着他吃下去。江洛玉看着自己碗中的那块桂花酥,勾起唇角笑了笑,片刻后却放下了筷子。见到他放下筷子,慕容昊的眸光凝了凝,几近同时放下筷子:“怎么了?”江洛玉摇了摇头,复又靠回了榻上,眸光看向格子窗外盛放的梨花,面容无悲无喜,语气很轻,如同飘飞而下的花瓣:“我没有胃口。你多吃些,可千万别瘦了,让他人以为我亏待了你。”慕容昊看着他在阳光下,泛出盈盈光泽的侧脸,也情不自禁柔和了声音。“他们不敢。”江洛玉低低笑了一声,眼光依旧没有离开那梨花,语气却多了调笑:“说的也是,慕容公子这样厉害,什么人能亏待的了你。”慕容昊见他是真的不想吃,便低身下了榻,低身半跪在他身畔,手指握紧了他的手腕,看向不远处停在栏杆上的雪白大鸟,手指触碰过他的唇角:“累的话,接着歇罢。醉雪会留下来陪着你。”“真狡猾。”江洛玉垂下头来,看着紧靠在自己身边的面容,笑容一圈圈潇起,眼底黑暗却散不开来,“留下这只鸟,无非是让我在你不在的时候,看到这鸟就想起你来,你就恨不得时时刻刻让我的眼里没别人。”说罢,他沉默了片刻,没有听到面前人的回答,笑着又加了一句:“怎么,难不成我竟说错了?”“你眼中,有很多人。”白衣人摇了摇头,冰冷的指尖从他的发间滑下,精致的五官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他仿佛是在笑,语气却像是慨叹,“可我只能看见你……便禁不住想,让你只能看到我。”话音未落,江洛玉顿时眼光一凝,还没等说出什么时,白衣人却已然站起身,拿起来时的托盘,转身下了阁楼,身形很快就消失在了榻上人的目光中。自那一日后,江洛玉就住在了阁楼中,也不回本来属于自己的正房,每次当慕容昊上楼,都能看见他没有丝毫波澜的侧脸,和几乎没有改变的动作,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定然是格子窗外的那一丛梨花。太阳缓缓沉下去,江洛玉感觉身边一暖,还没等转过头去,一盏冒着热气的茶就端到了眼前,同时听见那人低沉的声音。“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前几日开始管家和你弟弟就在阁楼下等着,却不敢上来见你。“江洛玉闻言,面上的神色飘忽了一瞬,抬手接过他擎着的那杯茶,眼眉氤氲在飘起的白色雾气中,看不分明:“你说这话,是为了他们求情的?”珠宝尘埃话音未落,他好似又想起什么一般,含笑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轻声说道:“不对不对,我倒是差点忘了。你前几日还说过,恨不得我只看见你一个,其余的人都看不见,不会这时候反悔。”慕容昊沉了沉眸光,夕阳下他的眸光愈发柔和:“真不想见,我去收拾。”江洛玉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茶盏递回他手上,忍不住叹了口气,唇角的笑容消失殆尽,语气不知是夸赞或是淡淡的讽刺:“你啊……总是这么聪明,都让人不知该说些什么了”〇慕容昊听了这话,仿佛听不出他此刻的语气和平时有何不同,仅仅握紧了掌中的茶盏,不以为意的站起身来,站起身扫了一眼此刻仍等在下面的几个人,微微眯了眯眼睛:“我有些事情要办,就寝之前定会回来。”说罢,瞧见江洛玉点头,白衣人施施然起了身,脚步轻缓的消失在了阁楼中。太阳渐渐西沉,榻上的人站起身来,低头看着格子窗下仍然等着,面容有些焦急的几个人影,突然长舒了一口气。“来人。”几日内,第一次听到江洛玉唤人,站在阁楼下一直等着的逐月怔了一下,立刻回身上了楼,小心翼翼的低身行礼:“世子。”江洛玉立在格子窗前,手指拂过那渐渐过了季节,失却饱满片片落下的梨花花瓣:“让底下的人,上来见我。”“曰,,疋。逐月得了嘱咐,蹬蹬蹬下了楼,开门对等在阁楼下,听到声响立刻投过希冀眼神的江苍流江洛白等人点了点头,面容带了轻松之意:“管家,小公子,世子叫你们上去。”底下的两个人闻言顿时一喜,灰衣老者的面容一松,低喃道:“太好了。”话音未落,站在他身旁的江洛白就抬手一抹眼睛,也不管身边的江苍流,就急匆匆的越过逐月向着阁楼跑去,逐月身子一歪,回身看着江洛白上楼的背影,惊叫道:“小公子!楼梯陡,慢些!”他的声音还在,江洛白已快步跑上阁楼,目光在宽敞的楼中扫视了一圈后,定在了格子窗阴影处背着他束手而立的人影,眼底刹那间浮起了雾气,噗通一声跪在了楼梯口,哽咽道:“大哥!”江洛玉听见背后的声音,袖中的手指轻轻捻了捻,却没有回过身去,只是静静站着。江洛白不见他回身,只以为他虽然叫了自己上来,心底却还有关隘过不去,他也知道那一日母亲的话语和逼迫伤了大哥的心,可若不是母亲当真不行了,心心念念就是还要见大哥一面……他是没有那个脸来求大哥的。“大哥,母亲……母亲她……母亲她当真快不行了,府医说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只是母亲一定要见大哥一面,迟迟咽不下最后那口气!求求你大哥!不管母亲犯了什么错,她只是为了我们兄妹以后……母亲没有错,大哥倘若要怪责,就怪责洛白吧!”“姨娘若是没有错,你就更没有错,我不会怪责你。”片刻的沉默后,站在窗前的人侧过身来,乌玉般的眸子在夕阳下,泛出一点点微弱的光芒,神情冷峻面无笑容,语气却还算平静。“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起来吧,不必跪我这个双子。洛白,你要知道有些事情,既是说了做了,就再无后悔的余地。”柳姨娘在江洛白和江洛琴的面前那样说,不就是害怕自己知道了真相,万一想要一手遮天瞒下来,同样知道了的江洛白和江洛琴会心有不忿,以此来威胁他一定要开祠堂改名分,一定要将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扶上王位。她一番慈母心,不为自己打算,只是为了自己亲手养大孩子的未来。可是他呢?他的心情,谁来顾忌一二?被人背叛,谁来替他打算?所有人都有理由,可难道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最先被背叛的哪一个?在那个摔倒在春阁中,醒来却看见那人面容的夜晚,他突然感觉到无缘无尽的疲惫,说不出一句话。重生之后,那颗心无坚不摧冷漠无情,却没想到轻易全盘摧毁。以为是捧在手心中的珠宝,却不过是任人践踏的尘埃。江洛白听到他拒绝,一时间慌了神色,膝行了几步未曾放弃恳求,眼底却闪过了绝望的神色:“大哥,可是母亲她……母亲……”江洛玉没有动,只是定定的看着江洛白泪流满面,执着着不请到他就不肯走,直到灰衣老者也面有难色的站在了不远处,他才无比疲惫的叹了一声,开口问道:“苍流叔,你如何说?”那一日江洛玉离开后,柳姨娘就有些神志不清了,江洛琴完全失了主意只知道成天哭,江洛白日日守在柳姨娘床边,却只能听见母亲一声声唤世子,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江苍流并不大清楚,清醒的两人谁都不肯说,只有一次江洛琴差点憋不住要说给他听,却被江洛白回身一巴掌打了回去。